夜，己经深了。
向辉甲走出警察厅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跟曹昆山那样的老狐狸斗智斗勇，比连续写十篇工作报告还累。
但他赢了。曹昆山的心理防线己经彻底崩溃，吐出来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黑。那己经不仅仅是盐税的问题了，甚至牵扯到了某些军政要员的走私和贪腐。
这份口供，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旦引爆，整个湖南官场都要抖三抖。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了李志勇那张年轻而又带着几分兴奋的脸。
“向先生，上车！”
向辉甲也没客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事情办妥了？”李志勇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嗯。”向辉甲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剩下的，就看陈厅副怎么用了。这把刀，递到他手上了。”
“陈厅副让我跟您说声谢谢，还说改天一定备上重礼，亲自登门道谢。”李志勇的语气里充满了敬佩，“向先生，您这手段，真是……神了！”
向辉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他并未开口言语。他心里非常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在长沙城内，终于拥有了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人脉网络。
这张人脉网中，有一个在警察系统中崭露头角的新贵盟友，此人潜力无限，将来必定能为他带来诸多好处；还有一群被他抓住把柄、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的盐商，这些人将成为他在商业领域的重要资源；更有一个对他既敬畏又惧怕、可以随时被他利用的女记者，有了她，他在舆论方面也能有所依仗。
如今的向辉甲，己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这个小小的录事，终于有了自己的底气和资本。
“送我回报社吧，莫记者还在等消息呢。”向辉甲轻声说道。
“好嘞。”司机应了一声，随即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车辆在寂静的街道上平稳前行，向辉甲透过车窗，凝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却并未专注于这沿途的风景，而是在思考着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曹昆山的倒台，意味着盐税的巨大窟窿即将被填补。毫无疑问，吴科长肯定会抢走大部分的功劳，但向辉甲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所申请的那个“科员”位置，如今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从录事到科员，虽然只是一小步，但却是从“吏”到“官”的关键一步。他终于，要从这个官僚体系的最底层，爬进真正的牌局里了。
到了报社楼下，向辉甲下了车。
“李警官，今天多谢了。”
“向先生您太客气了，是我该谢您。”李志勇由衷地说，“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跟那些地痞流氓打交道呢。您放心，以后长沙城里，有什么需要兄弟我跑腿的，您一句话！”
作者“家产十亿的穷光蛋”推荐阅读《长沙城的民国小吏：官路十八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向辉甲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报社大楼。
莫任敏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他推开门，一股熟悉的、酸辣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愣住了。
只见办公室的小桌上，摆着一个砂锅，下面还用小小的酒精炉温着。砂锅里，盛着满满一锅热气腾腾的……东安鸡。
鸡肉金黄油亮，汤汁浓郁，青红辣椒点缀其间，香气西溢。
莫任敏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显然心思不在书上，时不时地就朝门口看一眼。看到向辉甲进来，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连忙站了起来。
“你……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有点小，“我……我见你晚饭都没吃，就……就让报社的厨子，照着你上次说的法子，做了一份。”
向辉甲看着那锅东安鸡，又看了看灯光下脸颊微红的莫任敏，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他走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莫任敏紧张地问，像个等待老师评价成绩的学生。
向辉甲细细地品了品，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火候不错，刀工也还行。就是……醋放得还是有点小家子气。”
莫任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要去抢那锅鸡：“不识好人心！不给你吃了！”
向辉甲哈哈大笑，护住砂锅：“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很好吃，真的，比我做的都好吃。”
他拉开椅子坐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这碗鸡，不仅暖了他的胃，更暖了他的心。在这个混乱、冷漠的时代，能有这么一碗为你温着的热菜，能有这么一个在灯下等你回来的人，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莫任敏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坐到他对面，给他倒了杯茶。
“事情……都解决了吧？”
“解决了。”向辉甲嘴里塞满了鸡肉，含糊不清地说，“曹昆山倒了，盐税的窟窿，很快就能补上。”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莫任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兴奋”和“期待”的光芒。经过这次的事件，她发现，跟着这个男人，虽然危险，但总能做出一些惊天动地、推动社会进步的大事。
向辉甲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茶，看着她，突然神秘地一笑。
“接下来？当然是迎接我们的下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莫任敏。
这是他从曹昆山的口供里，摘录出来的一小部分信息。
莫任敏接过纸条，借着灯光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纸条上，只写着几个字：
“湘江码头，英国太古洋行，鸦片，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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