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脸上的刀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最终，他猛地一跺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冲进后面那个小隔间，一阵翻箱倒柜的哐当声。
几秒钟后，他拖着一个沉重的、布满油污的帆布工具袋走了出来，重重地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拉开拉链，里面赫然是几件黑色的、同样沾满油污的工装外套、两顶鸭舌帽、两副脏兮兮的劳保手套，甚至还有两把半尺多长、刀身厚重、闪烁着冷硬寒光的管钳（重型扳手）！
“妈的，算老子欠你们的！”老疤的声音粗粝沙哑，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换上！把这破衣服罩外面！帽子压低！这玩意儿（他踢了踢地上的管钳），拿着防身！总比赤手空拳强！”
他指了指俞晚晴身上那件显眼的、湿漉漉的毛衣和程墨白那身运动服：“你们这身皮，出去就是活靶子！”
他又从工具袋深处摸出两个小小的、类似汽车遥控钥匙的黑盒子，递给俞晚晴一个：“拿着！这玩意儿是我自己鼓捣的，能干扰附近几十米内的民用GPS信号和手机信号，开关键在侧面。万一……万一被堵住了，按一下，能让他们暂时变瞎子聋子！但撑不了几分钟！省着点用！”
俞晚晴接过那个沉甸甸、布满油污的小黑盒，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分。这简陋的设备，此刻却比黄金更珍贵。她看着老疤那双布满老茧、沾满油污的手，和眼中那混杂着江湖义气与对麻烦的极度烦躁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涌上心头。
“谢谢……疤哥……”她声音哽咽，用力地点了点头。
“少废话！”老疤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到泡沫箱前，看着里面如同沉睡冰棺中的程墨白，眉头拧成了疙瘩，“这祖宗……怎么弄走？抬着这口冰棺材招摇过市？嫌死得不够快？”
俞晚晴的心也揪紧了。程墨白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行动。把他留在这里？老疤一个人根本挡不住森岛信夫！带着他走？目标太大，行动迟缓，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绝望时刻——
泡沫箱内，程墨白紧攥着怀表的手，指关节猛地痉挛般收紧！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冰晶，突然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嚓”声！并非碎裂，而是……仿佛有无数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细流，如同活物般，在他惨白的皮肤下极其微弱地一闪而过！这些细流流过的路径上，冰晶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出一条条比发丝还细的、瞬间又被低温冻结的奇异纹路！
与此同时，他那双被冰晶覆盖的眼皮，颤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在冰封的深渊之下，有一股狂暴的意识正在拼命挣扎、苏醒！
“呃……嗬……”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吸气声，从他被冰霜覆盖的口鼻间艰难地挤了出来！虽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俞晚晴耳边！
“程墨白！”俞晚晴猛地扑到泡沫箱边，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程墨白的眼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浓密的冰晶覆盖下，露出的并非瞳孔，而是……两点极其微弱、却冰冷锐利得如同寒星般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的眼神恢复了焦距，但那焦距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混合着巨大痛苦、茫然和一种仿佛刚刚从远古噩梦中惊醒的冰冷！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俞晚晴那张布满泪痕和污迹、写满担忧和狂喜的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困惑和陌生。随即，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自己紧攥着怀表、布满冰霜的手上。
“镜……镜……”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肺腑中硬生生挤出来，“……碎片……反噬……冷……”
他的意识似乎并未完全清醒，记忆也混乱不堪。他认出了俞晚晴，认出了怀表，认出了体内的剧痛源自碎片，也本能地感知到周身这极致的低温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对！冷！碎片反噬！是干冰暂时压住了它！”俞晚晴急切地解释，泪水再次涌出，“程墨白！你听着！我们现在很危险！追兵就在附近！我们找到了线索！穆勒教授的笔记可能藏在霍山公园的德侨公墓！我们必须立刻过去！你……你能动吗？”
“霍……山……”程墨白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捕捉这个地名。他尝试着移动了一下手臂，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作者“每时每刻都很好”推荐阅读《浦江潮生：百年回眸》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但那些冷汗立刻又被冻结成冰晶！他的身体如同被无数根冰冷的钢针钉住，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不行……动不了……”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那暗金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深处再次微弱地一闪，带着一种极度的不甘和狂暴的怒意，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虚弱淹没。强行苏醒和对抗反噬，几乎耗尽了他最后残存的力量。
俞晚晴的心沉了下去。带着一个几乎无法行动的“冰人”穿越危机西伏的半个上海，潜入公墓寻找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笔记……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妈的！没时间磨蹭了！”老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在程墨白和俞晚晴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辆被油布半盖着的、破旧不堪的、连车漆都掉光的三轮摩托车上。那是他平时收废品和拉工具用的。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瞬间成型！
“丫头！跟我搭把手！”老疤低吼一声，冲到墙角，一把掀开油布，露出那辆锈迹斑斑的三轮摩托。他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下油箱（还有小半箱油），踹了一脚启动杆，老旧的发动机发出一阵咳嗽般的轰鸣，居然还能启动！
“疤哥？你……”俞晚晴不解。
“把他弄出来！快！”老疤没解释，转身冲到泡沫箱前，和俞晚晴一起，费力地将浑身冰冷僵硬、覆盖着冰霜的程墨白从干冰堆里拖了出来！刺骨的寒意让两人都打了个哆嗦。
老疤迅速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最厚实的油腻军大衣，粗暴地将程墨白裹粽子般紧紧裹住，只露出鼻子和眼睛。然后，他示意俞晚晴帮忙，两人合力，将裹成厚厚一团的程墨白，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塞进了三轮摩托车后斗里！后斗里还残留着一些废铁零件和油污的破布。
“坐稳了！扶住他！”老疤自己跳上前座，将那把沉重的管钳插在顺手的位置，又将另一个信号干扰器塞进裤兜。他扭动油门，三轮摩托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轰鸣。
“疤哥！这太危险了！你……”俞晚晴看着被塞在后斗、如同货物般的程墨白，又看看老疤那决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少他妈废话！再磨叽都他妈得完蛋！”老疤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在发动机的噪音中显得有些模糊，“坐稳！扶好！老子带你们玩把大的！”
他猛地一拧油门！破旧的三轮摩托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排气管喷出一股浓黑的尾气，载着三个亡命之徒，一头撞开了虚掩的卷帘门，冲进了棚户区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三轮摩托在坑洼不平、堆满垃圾的狭窄巷道里疯狂颠簸、穿梭，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俞晚晴死死抓住后斗边缘，另一只手用力按住裹在军大衣里、随着颠簸而痛苦闷哼的程墨白。老疤伏低身体，将油门拧到底，鸭舌帽压得极低，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岔路口和阴影角落。
目标——虹口区，霍山公园！
就在三轮摩托如同脱缰野马般冲出棚户区，拐上一条相对宽阔、但依旧昏暗的支路时——
“嗡……嗡……”
俞晚晴口袋里，那个老疤给的小黑盒（信号干扰器），毫无征兆地自行剧烈震动起来！指示灯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同时，她感觉到怀中程墨白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微弱波动再次从他体内逸散出来！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呜——呜——呜——！”
刺耳至极的警笛声，如同地狱的丧钟，骤然从他们刚刚驶离的棚户区方向撕裂夜空！紧接着，是引擎狂暴的轰鸣声！几道雪亮的车灯光柱，如同死神的镰刀，猛地刺破黑暗，死死咬住了三轮摩托那在昏暗道路上疯狂逃窜的渺小身影！
“找到他们了！在前进路上！追！”扩音器里传来森岛信夫那冰冷刺骨、带着一丝残忍兴奋的命令！
“坐稳了！”老疤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眼赤红，将油门拧到了极限！破旧的三轮摩托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在空旷的凌晨街道上亡命狂奔！车斗剧烈地颠簸，俞晚晴感觉自己随时会被甩飞出去！她死死抱住程墨白，感受着他身体在军大衣下无法抑制的颤抖和那越来越清晰的冰冷波动！
追兵的引擎轰鸣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雪亮的车灯将他们的影子在冰冷的路面上拉得老长！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三人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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