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的倾斜角度己经超过二十度。透过墙面的裂缝，俞晚晴看到外滩的天空被撕成两半——左侧是2023年阴沉的午后，右侧是1937年硝烟弥漫的血色黄昏。两个时空交界处，几个游客的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畸变，他们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滴落，露出下方黑白照片质感的骨骼。
"还剩西十三秒。"程墨白盯着腕表上倒计时，声音出奇地冷静，"嫁接装置在顶层控制室，需要手动输入终止代码。"
楼梯在他们脚下碎裂。俞晚晴抓住摇摇欲坠的扶手，第五心腔突然剧烈收缩——她看到三分钟后的画面：程墨白独自站在控制台前，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而天花板正带着万吨重量砸落......
"我去。"她抢在程墨白前面冲向最后一段楼梯，"终止代码是什么？"
"不行！"程墨白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规程明确规定，涉及时空坍缩的操作必须由资深守护者执行。"
俞晚晴猛地甩开他的手："去你的规程！森岛信夫说了，这装置需要镜心人接触——我的第五腔室比你更活跃！"
墙面的裂缝突然迸射出一道蓝光。光芒扫过程墨白的脸，照出他眼中从未示人的恐惧："正因如此风险更大！未受训的镜心人接触高浓度镜心石能量会导致——"
"会导致时空放逐，我知道。"俞晚晴的声音轻了下来，"我在预见里看到了。"
程墨白的瞳孔骤然收缩。塔身又一阵剧烈摇晃，天花板的混凝土块开始坠落。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俞晚晴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内容。她的第五心腔再次跳动，这次是更清晰的画面：程墨白将她推进应急通道，而他自己被一道蓝光吞没......
"不！"这声呐喊来自灵魂深处。俞晚晴趁程墨白不备，用全身重量将他撞向身后的安全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人一起跌进通道的瞬间，一块巨大的钢梁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通道通向塔外的应急平台。程墨白在翻滚中抓住栏杆，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俞晚晴的衣领："你疯了？预知不是绝对的！未来可以改——"
"那就改变这个！"俞晚晴从口袋里掏出逆时针怀表塞给他，"镜子商人说这能暂停嫁接过程十二分钟，但需要两个镜心人同时操作！"
怀表接触程墨白手掌的刹那，表盖突然弹开。原本逆行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表盘内侧浮现出三行发光小字：
【时非时 空非空 镜中人即眼中瞳】
程墨白的表情凝固了。他抬头看向正在崩溃的信号塔，又看向怀表，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暂停装置......这是微型潮生镜！"
俞晚晴的第五心腔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新的预见画面涌入：怀表在程墨白手中展开成一面小镜子，镜子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脸，而是年长的程墨白站在镜廊主控台前的背影......
"给我！"她伸手去抢怀表，"它认的是我的生物特征！"
程墨白闪身避开，却没想到俞晚晴借势扑向栏杆外——她整个人悬在百米高空，仅用一只手抓着生锈的铁栏。
"你干什么？！"程墨白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把怀表给我，"俞晚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否则我松手。"
时间仿佛静止。程墨白的手颤抖着，腕表上的倒计时显示还剩21秒。最终，他缓缓伸出握着怀表的手。
就在俞晚晴抓住怀表的瞬间，整个应急平台突然倾斜！程墨白失去平衡滑向边缘，俞晚晴拼命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的重量让她的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放手！"程墨白厉声道，"怀表己经给你了，去完成——"
"闭嘴！"俞晚晴咬紧牙关，感到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这次轮到我来做选择！"
她的第五心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波。怀表在两人接触的部位亮起刺目金光，光芒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镜面碎片，每一片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片段——
1943年哈尔滨的地下实验室，年轻的程墨白祖父正在将蓝色晶体植入一个少女胸口；1988年上海弄堂，童年的程墨白手腕被戴上特殊腕表；2018年图书馆，两个时空的程墨白在古籍室初次相遇......
金光突然收敛。俞晚晴惊愕地发现，自己和程墨白正站在完好无损的信号塔顶层控制室里。森岛信夫的嫁接装置安静地运转着，显示屏上的倒计时显示还剩12分钟。
"我们......回到了过去？"程墨白不可置信地触碰控制台。
"不。"俞晚晴看向手中的怀表，表盖内侧的字变了：【镜非镜 人非人 选择即因果】
控制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老者站在门口，左眼戴着熟悉的单片放大镜——是年轻了至少三十岁的镜子商人！
"准时到达，不错。"老者的声音比他们认识的版本清亮许多，"现在，请把怀表还给我。1993年的我还不需要这个。"
程墨白突然冲向控制台："先终止嫁接程序！"
"己经终止了。"老者指了指静止的倒计时，"当你们选择共同面对而非独自牺牲时，因果链就改变了。"他走向俞晚晴，银白色的右眼映出她心口的微光，"有趣，你的第五腔室比预计早醒了两年零西个月。"
俞晚晴后退一步："你到底是谁？"
老者摘下单片镜擦了擦："今天？我是上海天文台特邀顾问穆勒博士。"他接过怀表时，袖口露出那截残缺的小指，"三十年后？或许是个爱卖弄玄虚的老古董。"
控制室的窗户突然映出外滩的景象——黑雾正在消退，那些被时空嫁接影响的人们逐渐恢复正常。但俞晚晴注意到，有几个人手腕上隐约浮现出蓝色纹路，就像她之前的时空伤痕。
"副作用会持续几周。"老者顺着她的视线解释，"不过总比被历史吞噬强。"他忽然严肃起来，"但真正的危机还没解除。森岛信夫只是棋子，有人在收集特定历史时刻的时空能量——南京1937，哈尔滨1943，上海......"
"2023。"程墨白接话，"这些时间点有什么共同点？"
老者将怀表放进口袋："都是潮生镜能量波动最剧烈的节点。"他走向门口，"有人想用这些能量重铸完整的潮生镜。而今天之后，他们会知道守护者中有个能激活微型潮生镜的镜心人。"
门关上前的最后一秒，俞晚晴看到老者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蓝黑色液体——和森岛信夫溶解后的物质一模一样。
回到2023年的镜廊时，年长的程墨白正在主镜前等待。看到两人安全返回，他长舒一口气，却在他们讲述经历时变得越来越凝重。
"穆勒教授确实在1993年参与过外滩信号塔的改建。"他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但记录显示他在工程结束后就......"
录像突然雪花闪烁。画面恢复时，显示的是空无一人的控制室，地板上只剩一副碎裂的单片眼镜。
俞晚晴和程墨白对视一眼。她刚想开口，心脏的第五腔室突然传来尖锐刺痛——这次预见画面中，年长的程墨白正将一把枪对准程墨白的后背！
幻象转瞬即逝。但当她看向主控台前的老人时，分明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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