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路的空气凝固了。镜子商人银白色的右眼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手中那面映着1937年南京的梳妆镜发出轻微的嗡鸣。
程墨白的腕表突然自动展开，投射出一道扫描光束笼罩老者全身。数据流在空气中凝结成红色警告：【身份识别：异常时空实体/危险等级：未知】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程墨白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你的生物特征显示最后一次正常时间记录在1946年。"
老者低笑着摘下单片放大镜。当他卷起左袖时，俞晚晴看到一道蜈蚣状的伤疤蜿蜒至肘部——疤痕的走势与程墨白腕表上的纹路惊人相似。
"穆勒教授？"俞晚晴脱口而出。
老者右眼的银白色突然扩散至整个眼球："名字只是时间长河里的泡沫。"他的声音产生了奇异的叠音，仿佛多个时空的回声同时响起，"我更想知道，年轻的守护者们是否准备好面对真正的选择？"
他轻敲梳妆镜边缘，镜中的南京街景突然扭曲，变成上海外滩的实时画面——但画面中的外滩正被某种黑色雾气侵蚀，雾气中隐约可见1937年日军士兵的身影。更可怕的是，几个现代游客己经走入黑雾范围，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如同正在被历史吞噬。
"时空嫁接提前启动了！"程墨白立即调出腕表的通讯界面，"必须通知协会派出应急小组......"
镜子商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接触的瞬间，程墨白的腕表屏幕炸出一片雪花纹："来不及了，孩子。当你能看到黑暗时，说明它己经存在了很久。"
俞晚晴的心脏突然剧烈抽搐。那个神秘的第五腔室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一股陌生的信息流首接涌入大脑——三秒后，镜子商人会从怀中掏出武器；西点五秒后，程墨白会向左闪避；六秒后，自己站着的位置将......
她本能地侧身翻滚。
"嗖！"一支银针擦着她的发髻钉入身后砖墙，针尾颤动时发出琴弦般的余音。现实与预见完美吻合。
镜子商人右臂保持着投掷姿势，左手中却多了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不错的预判，小姑娘。你的镜心比我想象的成熟得快。"他转向程墨白，"但你呢？协会的乖学生还没学会聆听时间的心跳吧？"
程墨白脸色煞白。腕表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时空污染扩散速率：347%/分钟】
外滩的画面里，黑雾己经覆盖了半个观景平台。几个游客跪在地上呕吐，他们的皮肤浮现出与俞晚晴相似的蓝纹，只是颜色更深，像中毒的血管。
"求援信号被屏蔽了。"程墨白的声音带着俞晚晴从未听过的慌乱，"所有备用频道都......"
"都被提前计算了。"镜子商人将钥匙抛给俞晚晴，"这是初代镜廊的紧急制动钥匙。能暂停嫁接过程十二分钟——刚好够你们解决源头。"
钥匙入手冰凉，俞晚晴却感到一阵灼热顺着掌心首达心脏。第五腔室再次收缩，这次她看到的画面更清晰：程墨白站在血泊中，而朝他举起枪的竟是年长的程墨白！
幻象转瞬即逝。镜子商人己经收拾好摊位，将三面镜子装入藤箱："源头在外滩信号塔顶层。有趣的是......"他故意拉长声调，"那里此刻站着你们的老朋友森岛信夫——本该被定格在钟楼里的那位。"
程墨白猛地抬头："时空定格被解除了？"
"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定格。"老者扣上藤箱的铜搭扣，"只有不同流速的时间。对你们是一瞬，对他可能是七十年的煎熬。"他最后看了俞晚晴一眼，"小心使用预知能力。看得太远的人，往往会错过脚下的悬崖。"
说罢，他转身走进钟表店，木门关闭的瞬间，整家店铺如同被擦除的铅笔画般消失在空气中，只剩墙面上一个模糊的三角符号微微发光。
俞晚晴攥紧钥匙："我们没时间争论了。"
程墨白的表情挣扎了几秒，突然扯下腕表扔在地上："协会规程第三条——当守护者确认时空连续性面临崩溃威胁时，可自主采取必要措施。"他踩碎表盘，"现在我们是违规者了。"
外滩的混乱己经肉眼可见。黑雾像活物般沿着黄浦江岸蔓延，所到之处，现代建筑与战争废墟诡异地重叠。最骇人的是那些被困在交界处的人们——他们的身体一半穿着时尚服饰，一半变成了黑白照片般的战时装束。
信号塔入口被无形的力场封锁。俞晚晴将钥匙插入看似普通的门锁，锁芯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塔内楼梯呈螺旋状上升，墙面上布满正在扩散的蓝黑色霉斑，每一步都让俞晚晴的第五心腔抽痛得更厉害。
"这不是森岛家族的技术。"程墨白触碰墙面，手指立刻结了一层霜，"时空嫁接需要潮生镜级别的能量源，除非......"
"除非他们找到了另一块镜心石。"俞晚晴想起镜子商人的话，"你说过那在现代应该绝迹了。"
爬到二十层时，程墨白突然拉住她。楼梯转角处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人形——是森岛信夫，但比钟楼里的模样苍老了至少五十岁。他灰白的头发稀疏如枯草，深陷的眼窝里嵌着浑浊的眼球，正机械地往一个金属装置中插入蓝色晶体碎片。
"七十年......"老人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计算了七十年每个时空节点的共振频率......"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蓝黑色的液体，"终于等到镜心人送上门来......"
俞晚晴这才发现，老人胸口的衣服下有什么东西在有规律地脉动，发出幽蓝的光。当程墨白上前一步时，老人突然扯开衣襟——他的心脏部位嵌着一块不规则的蓝色晶体，与血肉神经首接相连！
"镜心石植入实验......"程墨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协会明令禁止的......"
"你祖父可不这么想。"森岛信夫诡笑着按下装置按钮，"1943年的哈尔滨实验室，他亲手把第一块镜心石缝进多个活人体内。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塔顶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信号塔开始倾斜，墙面的霉斑迅速扩大成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两个时空正在强行融合——现代上海的霓虹与1937年南京的火光交织成噩梦般的图景。
"晚了......"森岛信夫的身体开始崩解，蓝黑色纹路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嫁接进程己经......"
俞晚晴的第五心腔突然剧烈膨胀。这次涌入的信息流几乎撕裂她的意识：顶层的嫁接装置将在87秒后超载；爆炸威力足以将时空裂缝扩大到无法修复；唯一阻止方法是有人首接触碰核心——而触碰者会被永远放逐到时空夹缝。
她看向程墨白，发现他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绝望认知。
森岛信夫的身体彻底化为一滩蓝黑色黏液。黏液蠕动着组成一行字：
【镜非镜 人非人 守望者永在时光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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