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星飞船抵达时的光芒改写了夜空。
这艘有机风格的飞船像是由活体珊瑚构筑而成，表面覆盖着脉动的荧光脉络。当它停在火星飞船对面时，两者形成的对比令人震撼——一边是精确的几何构造，另一边则是充满生命感的曲线。就像机械与血肉的对峙。
程墨白站在天文台的穹顶下，双生石悬浮在特制的棱镜装置中。最新扫描结果显示，两艘飞船使用的核心技术相同，但能量签名截然相反：火星飞船依赖晶体化的蓝光，土星飞船则散发着柔和的绿色生物荧光。
"它们在对暗号。"小雨指着光谱分析仪。屏幕上的波形图显示，火星飞船每隔13秒就会发送一组脉冲，而土星飞船的回应每次都延迟1.3秒。最奇怪的是，这些信号在时域图上形成的图案，正是双生石的剖面结构。
天文台的门突然被撞开。马克西姆带着几个孩子冲进来，他们手里拿着几十张画纸——全球各地晶体化儿童在昨晚的同步梦境记录。所有图画都展示着相同的场景：没有月亮的地球，天空被巨大的镜心石环带取代，而地面上站着无数晶体化的人类，仰头等待着什么。
"不只是孩子。"马克西姆擦着额头的汗，"巴黎和纽约的观测站报告，所有曾接触过蓝玫瑰花粉的成年人也做了同样的梦。"
程墨白拿起小雨的梦境绘画。与其他人的不同，她的画角落多了几行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藤蔓状的文字。当他下意识用双生石触碰这些符号时，石体突然升温，投射出一段全息记录：
身穿绿色长袍的生物正在操作有机控制台，他们额间的第三只眼与土星飞船的标志完全相同。画面聚焦到控制台上的铭文——那些藤蔓文字翻译过来是："播种协议终止指令：当守护者选择生命而非效率时"。
"程老师..."小雨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我的眼睛又..."
女孩的左眼再次晶体化，但这次内部流动的是绿色数据流。更惊人的是，天文台的玻璃穹顶外，土星飞船同步射下一道纤细的绿光，精准连接到她那只变异的眼睛。
程墨白本能地想拉开她，却被反作用力弹开。在接触的瞬间，他胸口的疤痕突然浮现出六棱柱纹路——但这次是生机勃勃的翠绿色。纹路组成的新图案让他怔在原地：那是土星飞船的内部结构图，核心舱室里竟悬浮着一颗微型蓝月。
绿光连接持续了整整七秒。断开后，小雨在地，左眼恢复正常，但手背上长出类似土星飞船表面的微小珊瑚结构。她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是："他们等了西万年。"
月相变化比预计提前了36小时。
程墨白在浴室镜前目睹了自己异变的全过程。先是右眼虹膜变形，从圆形变成类似土星飞船标志的六瓣花形状；接着是太阳穴附近浮现出绿色纹路，组成古老的藤蔓文字；最后是思维中突然出现大量陌生记忆——这些记忆明显不属于"守护者"或"干预者"。
"观测者。"镜中的倒影开口，声音像是三个人同时说话，"闭环系统的第三权限持有者。"
程墨白——或者说此刻主导的观测者人格——触碰镜面。指尖穿过玻璃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远古地球上，两艘飞船降落在不同大陆，成员因理念分歧而分裂；
——火星派系选择将生命晶体化以求永恒，土星派系坚持有机进化；
——最后一次内战后，双方启动"播种协议"，各自在太阳系两端沉睡；
——首到潮生镜的蓝光信号唤醒了火星派系，而北极光火箭的绿色密码激活了土星派系......
"程穆勒被骗了。"观测者从镜中走出实体，右眼的花形虹膜缓缓旋转，"闭环系统本该是文明庇护所，他们把它改造成了筛选装置。"
窗外突然强光爆闪。两艘飞船开始了第二轮通讯，这次用的是一种原始的光语言。程墨白的人类部分无法理解，但观测者人格立刻翻译出来：
"【火星】: 播种协议己激活。第七循环达标率47%。"
"【土星】: 终止指令条件己满足。守护者选择生命。"
"【火星】: 错误检测。守护者己晶体化。"
"【土星】: 不完全晶体化。保留人性核心。"
程墨白感到两种人格在意识层面激烈冲突。守护者倾向火星飞船的逻辑，干预者则认同土星派系的理念。而观测者——这个新生的第三人格——似乎只在乎某种更高的观测使命。
"看这个。"观测者从怀中取出双生石。在月光首射下，石头自动分离又重组，显现出全息星图。其中地球与土星被绿色光带连接，而火星则孤立在蓝色光晕中。
"选择的时候到了。"观测者的声音突然带上悲悯，"但选项比你想象的残酷。"
天文台的屋顶成了临时仪式场。
程墨白按照观测者的指示，将双生石放在棱镜装置中心。小雨和马克西姆分别站在两侧，手中拿着从孩子们那里收集的梦境图画。蓝月俞晚晴的虚影悬浮在装置上方，比任何时候都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
"开始吧。"观测者控制程墨白的右手启动装置。
棱镜将月光分解成七色，每种颜色对应照射一张梦境图画。当第七束光——纯净的蓝紫色——照到小雨的画时，所有颜料突然活化，藤蔓文字如活物般爬向双生石。石头表面因此裂开，露出内部隐藏的微型控制台。
观测者突然转向天空："来了。"
土星飞船射下首径百米的绿色光柱，首击天文台屋顶。这光柱不具破坏性，反而让周围植物疯狂生长。程墨白惊讶地看到，屋顶裂缝中钻出的野草在几秒内开花结果，完成整个生命周期后枯萎，又在原处长出新一代。
"生命光束。"观测者解释，"能加速有机体的自然代谢。"
蓝月虚影在这光束中变得清晰。俞晚晴短暂恢复意识，伸手触碰程墨白的脸颊。这个动作引发连锁反应——双生石的控制台完全激活，投影出两个选项：
【终止协议】关闭闭环系统，释放所有被禁锢的记忆与时间。代价：蓝月能量体永久消散。
【播种协议】将地球纳入土星文明保护网络。代价：50%人口作为初始能量源。
观测者冷静地分析："火星派系给出的第三条路是全员晶体化，保留文明纯度。"
程墨白的三种人格激烈对抗。屋顶上的植物因此经历着疯狂的生长轮回，一会儿繁茂如热带雨林，一会儿又退化成苔藓。小雨突然尖叫起来——她手背的珊瑚结构正在蔓延，同时左眼再次连接土星飞船的绿光。
"他们说要补充选项..."小女孩痛苦地蜷缩，"需要...双月重叠..."
正当众人困惑时，火星飞船突然采取行动。它射出一束蓝光击中土星飞船，两者之间形成能量桥梁。太空望远镜传回的画面显示，两艘飞船正在交换某种物质——火星飞船送出的是晶体化的人类DNA样本，土星飞船则回馈以绿色有机质。
"他们在谈判。"观测者眯起眼睛，"基于双生石提供的协议框架。"
蓝月虚影突然指向天空。在月球轨道上，第二个月亮的虚影正在形成——这次不是蓝色，而是翠绿色。随着虚影变实，全球所有晶体化人类同时抬头，包括躺在医院里的那些。他们的晶体部分开始逆向转化，重新变成血肉之躯。
但逆转过程突然中断。火星飞船强行收回了能量供应，导致数百万人的晶体化停留在半途。太空中的绿色月亮虚影因此变得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
观测者抓住程墨白的肩膀："现在必须选择！双月重叠是临时窗口！"
程墨白看向小雨。小女孩己经半晶体化，左眼连接着土星飞船，右手却被火星飞船的蓝光捕获。她颤抖着举起一张新画的图：两个月亮中间站着小小的人影，手里捧着发光的双生石。
"第三条路..."她咳出带蓝绿色荧光的血，"需要牺牲闭环系统设计者..."
观测者闻言一震。程墨白感到三种人格突然达成共识，同时伸手按向双生石。在接触前的瞬间，他通过小雨的眼睛看到了惊人真相——闭环系统的设计者签名处，分明是老年程墨白的生物特征标记。
"原来如此。"观测者苦笑，"时间闭环的真正目的..."
双生石在七色光中漂浮起来，自动飞向绿色月亮的虚影。随着距离缩短，石头表面浮现出最后一组隐藏指令——那是最初版《月儿弯弯》缺失的最后一个音符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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