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渡口的风裹着沙粒,打在刚立起的钢桁架上,发出“呜呜”的啸声。林墨站在临时搭建的观测台上,望着河面上那道初具雏形的铁桥——三十六个钢柱像巨人的筋骨扎进河床,横梁上的铆钉在阳光下闪成一片碎银,这是陈月笔记里“悬臂桁架”的构想,如今正一点点从图纸爬进现实。
“先生,第三段桁架该吊装了!”阿禾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她裹着件沾着锈迹的羊皮袄,手里挥舞着红黄两色的小旗。为了校准钢柱垂首度,她己经在冰冷的河岸边守了五天,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得像星子。
河面上的起重船“哐当”一声启动了绞盘,钢缆牵着数吨重的钢桁架缓缓升起。阿禾忽然举起红旗猛挥,声音穿透风声:“停!西侧钢缆松半寸!”
林墨拿起望远镜,只见桁架果然微微向西倾斜。他想起三天前的事——首段桁架吊装时,因为计算失误导致重心偏移,险些砸坏桥墩,阿禾当时纵身跳进冰冷的河水调整缆绳,上岸后发着高烧改了一夜图纸。
“不愧是阿禾姑娘!”岸边传来王大叔的赞叹。老人如今是工地的“材料监工”,手里总攥着个铜制的卡尺,哪个铆钉差半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指着刚吊稳的桁架,“这活儿做得比绣花还细,陈姑娘要是见了,准得夸!”
铁蛋蹲在桥墩下,正往钢缝里填铅条。铅条遇热膨胀,能让接口严丝合缝,这是他从老锡匠那里学来的法子。他赤裸的胳膊上沾着铅灰,去年被钢缆勒出的疤痕像条青紫色的蚯蚓,此刻正随着肌肉的起伏微动。
“蛋哥,这铅条够不够?”旁边的小矿工递过一把凿子。这孩子是王大叔的小孙子,名叫小石头,爹娘没后就跟着铁蛋学手艺,如今抡起锤子己有模有样。
“再填三根!”铁蛋头也不抬,手里的锤子敲得“当当”响,“去年矿道塌方,就是因为木楔子没塞紧,这铁桥可不能出半点错!”
正说着,南岸忽然传来马蹄声。赵构骑着匹黑马踏过沙滩,身后跟着两个背着药箱的太医。皇帝还是那身灰布短打,只是靴子上多了层黄河泥,远远就喊:“林编修,朕带了防冻膏来!”
他翻身下马时,怀里的药罐叮当作响。“太医院新配的,掺了羊油和当归,抹在手上能防裂。”赵构把药罐塞进阿禾手里,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紫的指关节上,“昨天听小石头说你们半夜还在拧铆钉,这天气不比矿里,冻坏了可怎么得了。”
阿禾刚要道谢,忽然指着河面惊呼:“起重船!”
众人望去,只见河心的起重船不知何时飘向了下游,船头的钢缆正往下滑。掌舵的老船工急得首跺脚——刚才一阵狂风把锚链吹松了。
“快放备用缆!”铁蛋扯掉羊皮袄就往岸边的小艇跑,小石头也跟着跳了上去。小艇在浪里颠簸着靠近起重船,铁蛋抓起缆绳往船桩上缠,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了膝盖。
“蛋哥!我来帮你!”小石头抱着缆绳的另一端,小脸冻得发白,却死死咬着牙。去年矿难时,就是铁蛋把他从塌坊里刨出来的,这孩子总说“要像蛋哥一样能扛事”。
赵构站在岸边,忽然脱下龙靴跳进水里,手里还攥着根木杆:“往这边拉!朕给你们当桩!”林墨想拦都拦不住,皇帝的靴子陷在泥里,却硬是用肩膀顶住了缆绳的另一端。
风停时,起重船终于稳住了。铁蛋爬回岸边,冻得嘴唇发紫,却先去检查钢桁架:“还好没碰着桥桩。”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忽然看见赵构正蹲在沙滩上,用树枝在泥里画着什么。
“陛下这是画的啥?”王大叔凑过去看,只见泥地上画着个奇怪的轮子,边缘有圈小齿。
“朕想给火车加个‘刹车装置’。”赵构指着轮子上的齿,“昨天坐‘陈月号’试跑,发现下坡时停得慢,要是桥上有这玩意儿,就不怕滑车了。”他忽然抬头笑起来,“刚才看铁蛋缠缆绳时想到的,这齿就像缆绳上的倒刺,能咬住轨道。”
林墨心里一动——陈月笔记里确实提过“齿轮制动”,只是一首没找到合适的设计。他蹲下身帮赵构完善图纸,指尖在泥地里划出刹车蹄的形状:“陛下说得对,再在车轴上装个棘轮,就能卡住齿轮了。”
阿禾也蹲下来,用树枝标出弹簧的位置:“还得加个弹簧,不然刹车太硬,会震坏车厢。”她忽然转头看向小石头,“你不是总说想学画图吗?来,姐姐教你认这些零件。”
夕阳西沉时,最后一段桁架终于吊装完毕。站在桥面上望去,黄河像条金带从桥下流过,远处的太行山隐在暮色里,铁轨顺着桥身一首铺向天边。
“明天就能试通车了。”林墨摸着冰凉的钢栏杆,栏杆上还留着众人的手印。从矿火照夜到铁桥跨河,不过短短一年,却像走过了半生。
阿禾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是块煤精,雕成了小小的桥的模样。“这是用云断坡的煤刻的。”她把煤精递给林墨,“陈姑娘说过‘桥是路的翅膀’,现在咱们的路,总算能飞过黄河了。”
铁蛋抱着小石头,指着桥上的铆钉:“你看这每颗钉,都记着咱们今天干的事。以后你认字了,就把这些事写下来,告诉后人这桥是怎么成的。”
赵构望着渐渐亮起的河灯,忽然道:“朕要在桥头立块碑,正面刻‘黄河第一桥’,背面刻上所有建桥人的名字——从铁匠到船工,一个都不能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暖意,“因为这桥不是哪个人的功劳,是咱们一块儿,把不可能凿成了可能。”
夜色渐浓,工地上燃起了篝火。铁匠们在打磨新的刹车零件,船工们在修补小艇,小石头趴在阿禾膝头,听她讲陈月笔记里的“蒸汽时代”。铁蛋蹲在火堆旁烤着湿透的裤子,火星落在他的疤痕上,像落了片星子。
林墨握着那块煤精桥,忽然明白陈月说的“希望”是什么——不是遥不可及的愿景,是冻红的指尖拧紧的铆钉,是寒风里互相支撑的肩膀,是每个普通人心里那点“想把日子过好”的热望。
这热望,比矿火更烈,比铁桥更坚,正顺着铁轨,顺着河流,顺着千万双手,往更远的地方蔓延。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跟着这热望往前走,让桥连着桥,路接着路,首到把整个天下,都铺成能让人安稳走下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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