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河大桥通车己过半年,桥头的市集愈发兴旺。那日林墨带着阿禾巡查桥面,正撞见卖豆腐的张婶踮脚往对岸望,见了他们便笑道:“林先生快看!我那口子从临县进了新豆子,这要是搁以前,得雇人背三天呢!”
阿禾帮着扶稳张婶的担子:“张婶这生意,可比从前红火三倍。”
林墨望着往来的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声响:“路通了,日子就有奔头。只是这天下,还有多少百姓困在水对岸?”
这话没说几日,岭南递来的急件便摆在了案头。林墨展开信纸时,指尖都微微发颤——信上画着潦草的地图,墨迹被水洇开了好几处,字里行间满是焦灼:“泷江两岸七县,世代隔江相望。春播时,西岸的稻种要绕山五日才能到东岸;冬日里,东岸有郎中,西岸的人常等不到救治……”
“绕山五日?”阿禾刚进门就听见这话,凑过来看信,“去年漳河两岸换种,最多不过半日路程。”
林墨指着信中圈出的地名:“你看这里,泷江在青石峡处突然收窄,水流比漳河湍急十倍,信里说‘船行至此必翻,木筏过此必散’。”
正说着,铁蛋扛着新打磨的凿子进来,听见“湍急十倍”便首咋舌:“比漳河还凶?那打桩的时候,桩子不得被冲走?”
“所以更要想办法。”林墨把信纸推给他,“你瞧这山民画的漩涡,像不像个倒扣的漏斗?”
铁蛋挠着头憨笑:“像!俺家娃玩泥巴时就这么挖。只是这漩涡里,能立住桥墩吗?”
小石头抱着水准仪跑进来,听见这话立刻接茬:“蛋哥,林先生教过‘深桩法’呀!把桩子往江底石缝里扎,再灌上铁水,漩涡再凶也冲不动!”
林墨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理论是这样,可泷江的江底,谁也没见过。”
次日一早,朝廷派来的工部主事带着地图赶来,刚进门就嚷:“林大人!巡抚大人说泷江建桥‘功在千秋’,特批了五十名石匠!还说当地山民‘擅攀岩,能辨水脉’,愿意来帮忙!”
阿禾赶紧铺开地图:“主事大人可知泷江哪处江面最窄?”
主事指着青石峡的位置:“就是这里!宽仅三十丈,只是两岸都是悬崖,‘飞鸟难落脚’。”
铁蛋凑过去量了量:“三十丈?比漳河大桥短一半呢!俺们用上次剩下的铁链,说不定够得着!”
“铁链不够。”林墨摇摇头,“这里水流急,得用更粗的钢索。阿禾,你去查《天工开物》里的炼钢法,看能不能让钢索更结实些。”
三日后,勘察队带着二十匹骡马启程。越往南走,山路越陡,到了泷江地界,连骡马都难以前行。当地向导是个叫阿蛮的姑娘,背着砍刀在前面开路:“林先生,前面就是‘一线天’,过去就是泷江了。”
穿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山缝,眼前豁然开朗——泷江像条发怒的青龙,裹挟着泥沙奔涌而下,两岸悬崖如刀削斧劈,崖壁上凿着零星的石窝,几个山民正踩着石窝往江心放竹篓。
“他们在干啥?”小石头指着竹篓问。
阿蛮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攥紧绳索:“那是测水流呢。竹篓里装着石头,顺流漂到下游,看用多少时辰,就知道水有多急。”
林墨刚要说话,忽听“哗啦”一声,江心的竹篓被漩涡卷得打转,瞬间翻了底。放竹篓的山民在崖上首跺脚:“又没了!这是这个月第五个篓子!”
阿禾拿出纸笔记录:“林先生,这流速怕是每秒三丈,比漳河快一倍还多。”
铁蛋往江里扔了块石头,眨眼就被冲走:“这要是放桥墩,刚立起来就得被冲歪!”
“所以不能用普通桥墩。”林墨盯着两岸的山峰,“你们看那两座山,左边的叫‘虎头峰’,右边的叫‘龙尾崖’,若是在山顶建桥塔,用钢索把桥面吊起来,不就不用碰江水了?”
阿蛮听得眼睛发亮:“吊起来?像晒腊肉那样?”
“差不多这个意思。”林墨笑着点头,“只是这钢索得够结实,能吊得起整座桥。”
正说着,山上传来吆喝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后生。“我是这泷江两岸的里正,姓罗。”老者往石头上啐了口,“前几年官府也来人说要建桥,带着十艘船来打桩,结果船被漩涡卷走三艘,人跑了,留下话‘泷江建桥,比登天还难’!”
铁蛋梗着脖子道:“罗老爹,俺们不一样!俺们在漳河见过比这还险的,最后不也把桥架起来了?”
罗老爹眯着眼打量他:“你小子懂啥?那漩涡能把碗口粗的木头拧成麻花!”
“那咱们就不用木头。”林墨从包里掏出根钢条,往石头上一磕,只留下个白印,“用这个,比铁还硬三分。”
罗老爹接过钢条掂量着,突然往地上一砸,钢条弯了个弧度,却没断。“有点意思。”他扭头对后生们喊,“去,把家里的凿子、锤子都拿来!要是真能建桥,俺们山民有的是力气!”
接下来的十日,勘察队在两岸崖壁上忙碌。林墨带着地质先生敲开岩石取样,阿禾在江面上架起测流仪,铁蛋和山民们一起凿石窝、搭栈道。
这天午后,突然刮起狂风,江面上掀起巨浪。阿禾正在江心的竹筏上记录数据,竹筏猛地倾斜,测流仪眼看就要掉进江里。
“阿禾姐姐!”小石头在崖上急得大喊,伸手想去拉,却够不着。
铁蛋见状,拽过一根粗绳往腰间一捆,顺着崖壁的石窝就往下滑:“阿禾姑娘抓稳了!俺来帮你!”
狂风里,阿禾死死抱住测流仪,指甲都抠进了竹筏的缝隙:“别过来!浪太大,你会被卷走的!”
“怕啥?”铁蛋咧嘴一笑,像只猴子般荡到竹筏上,“俺在漳河救过落水的工匠,这点浪不算啥!”他说着,掏出麻绳把测流仪捆在竹筏上,又用铁钩把竹筏固定在崖壁的石桩上。
等风小些,林墨和罗老爹在崖上拉绳,才把两人拽上来。阿禾浑身湿透,却紧紧抱着记录数据的册子:“林先生,水流峰值测出来了!比预估的还快两成!”
铁蛋抹着脸上的水笑:“值了!有这数据,钢索的粗细就好算了。”
罗老爹看着他俩,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先前我还不信你们能成,现在信了。明儿我让后生们把藏在山洞里的桐油拿出来,给你们的钢索抹上,防生锈!”
入夜后,临时营地里篝火正旺。山民们凑过来听林墨讲建桥的法子,一个后生问:“林先生,那桥面吊在钢索上,人走上去会不会晃?”
“会晃,但不会掉下去。”林墨捡起两根树枝搭成桥的样子,“你看,钢索像胳膊,桥面像扁担,两头都拴在山上,稳着呢。”
小石头蹲在火堆边,在地上画着桥的样子:“等桥建好了,我要在桥头刻上‘泷江大桥’西个字,再刻上咱们所有人的名字!”
阿禾笑着补充:“还要刻上建桥的日子。以后山民们说起这桥,就知道是哪年哪月,多少人一起建成的。”
铁蛋往火堆里添了块柴:“俺还想在桥两头种上桃树,像漳河大桥那样,春天开花好看得很!”
罗老爹摸出酒葫芦,给每人倒了点酒:“等桥通了,俺们在桥上摆酒!让西岸的娃看看东岸的学堂,让东岸的郎中给西岸的老人瞧瞧病!”
众人越说越热乎,江涛声仿佛也柔和了许多。林墨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漳河大桥通车那日,王老汉抱着孙子说“以后这娃不用再绕山上学了”。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这桥,咱们不仅要建,还要建得结实,让子孙后代都能走!”
接下来的日子,消息传遍了泷江两岸。山民们自发来帮忙,有的背着干粮送水,有的带着工具凿石头,连孩子们都学着小石头的样子,在地上画桥的模样。
一日,阿禾拿着新画的图纸对林墨说:“钢索的承重算出来了,得用二十根手腕粗的。桥塔建在虎头峰半山腰,那里的岩石最结实。”
林墨点头:“好。铁蛋,你带着山民们先修通往山顶的路,好把钢索运上去。”
铁蛋拍拍胸脯:“放心!俺们这就去凿台阶,保证比崖壁上的石窝好走十倍!”
小石头跟着铁蛋他们去修路,回来时满身是泥,却举着块石头兴奋地喊:“林先生,你看这石头里有铁矿!咱们可以就地炼铁,省得从外面运!”
林墨接过石头一看,果然是铁矿石,他大笑着拍小石头的肩膀:“好小子,立大功了!这就叫‘天助自助者’,泷江自己就给咱们送材料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通往山顶的路渐渐成形,钢索在山民们的吆喝声中被拉上虎头峰,桥塔的基石也在崖壁上慢慢垒起。江面上虽然依旧浪涛汹涌,但两岸的人们脸上,都多了几分期待的笑意。
这天傍晚,林墨站在刚垒起的桥塔基座上,望着夕阳下的泷江。阿禾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粮:“照这样下去,明年春天就能合龙了。”
林墨咬了口干粮,望着远处山民们归家的身影:“等桥通了,他们就不用再绕山了。”
“不止呢。”阿禾指着远处的炊烟,“你看西岸的烟火,以后和东岸的就能连起来了。”
铁蛋和小石头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刚刻好的木牌,上面写着“泷江大桥”西个字。“林先生,等桥建好了,这牌子就挂在桥头。”铁蛋憨笑道。
小石头补充道:“还要写上‘众人合力,天堑变通途’!”
林墨看着他们,又望向奔腾的泷江,忽然觉得这江水不再是阻隔,而是即将被跨越的勋章。他知道,建桥的路还很长,还有无数困难等着他们,但只要这股子劲儿在,再险的泷江,也终会有架起桥梁的那一天。
夜色渐浓,营地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落在崖壁上的星星。图纸上的桥,正在众人的双手里,一点点从纸上走到山间,走向那片奔腾了千百年的泷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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