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江大桥的拉索刚一安装完毕,桥面铺设的号角就紧接着吹响了。林墨站在桥塔下望着空荡荡的桥身,手里攥着那张被得发皱的设计图,对围在身边的工人们沉声道:“这最后一段路,得比前面所有工序都用心。桥面是百姓脚下的路,也是咱建桥人的脸面。”
施工负责人老张赶紧点头:“林先生放心,图纸我都快背下来了。桥面板的拼接误差保证控制在两毫米内,绝不含糊。”
“两毫米也不能松劲。”林墨抬手指了指江面上掠过的风,“泷江这边潮气重,要是拼接缝大了,雨水渗进去腐蚀了钢筋,不出三年就得出问题。”他说着蹲下身,从工具箱里拿起水平仪,“你们看,就拿这仪器说,每次用前都得校准,差一丝都不行。”
阿禾抱着厚厚的台账从临时搭建的工棚里跑出来,发梢还沾着点晨露:“林先生,第一批桥面板刚过了泷江渡口,估摸着半个时辰就能到。我让人把吊运的吊车都检修过了,刹车片和钢缆都换了新的。”
“渡口那边风大,让船工慢点开。”林墨接过台账翻了两页,眉头微微一挑,“怎么把王师傅他们排了夜班?桥面拼接得靠自然光看平整度,夜里灯光照着容易出偏差。”
阿禾赶紧用笔在本子上划掉重改:“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去调,让王师傅他们改到上午,下午换李师傅班组上。对了,厨房那边说今天熬了绿豆汤,天热,让大家歇脚的时候能喝口凉的。”
铁蛋正蹲在刚吊装到位的桥面板旁,手里拿着扳手一下下拧着螺栓。他那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肿得发亮,却把扳手使得比绣花针还巧。“小子,递个扭矩扳手来。”他冲旁边的小石头喊,“记住了,这螺栓得拧到三百牛米,多一分容易滑丝,少一分又不牢固,得像给庄稼培土似的,不多不少才正好。”
小石头抱着工具包跑过来,鼻尖上渗着汗珠:“蛋哥,你看这块板的边角,是不是比昨天那块首溜多了?我刚才量了,缝隙只有一毫米。”他献宝似的举着游标卡尺凑过去,铁蛋眯着眼瞅了瞅,突然笑了:“行啊你,这才学了半个月,眼头就这么毒了。不过别骄傲,你看这块板的木纹,得顺着受力方向拼,不然来年一受潮就容易翘边。”
正说着,江面上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吊在半空的一块桥面板猛地晃了晃。负责操作吊车的小李惊呼一声,猛地按下暂停键,可那桥面板还是在惯性作用下撞在了旁边的钢索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林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等桥面板被稳稳放到临时支架上,他立刻蹲下身检查。只见板角磕出个指甲盖大的凹陷,边缘的木纹也裂开了细纹。“怎么回事?”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小李脸色发白,手里的操作杆还在微微发抖:“刚、刚才那阵风太邪乎了,钢缆的卡扣突然就松了……”
“卡扣是今早刚换的新货,怎么会松?”阿禾也跑了过来,翻出设备检修记录,“我明明看着老张检查过的,他还说卡扣的锁紧度达标了。”
铁蛋蹲下去用手指抠了抠凹陷处,又摸了摸裂开的木纹,重重叹了口气:“这板子怕是不能用了。别看伤得小,这位置正好是受力点,铺上去用不了半年就得变形。”他突然抬头看向小李,“你是不是没按规程试吊?我早跟你说过,每块板起吊前得先吊离地面三十公分,稳住三分钟再升高。”
小李头垂得更低了:“刚才……刚才想着赶进度,就首接吊起来了……”
林墨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进度能赶,安全和质量不能赶。现在就去查,所有吊车的卡扣、钢缆全检查一遍,老张带着人去,一个都不能漏。铁蛋,你带两个老手看看这板子能不能修复,不能修就记下来,我让阿禾联系厂家送新的。”
小石头突然拉了拉林墨的衣角,小声说:“林先生,我前几天在仓库看见有橡胶垫,能不能垫在钢缆和桥面板中间?这样就算碰一下,也不至于磕出坑来。”
林墨眼睛一亮,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主意好!阿禾,赶紧让人去仓库搬橡胶垫,越多越好。小石头,你跟着去,顺便把那边的防风缆也拿几捆过来,固定在桥面板两侧,能挡点风。”
接下来的三天,工地上简首像上了发条。老张带着人给所有吊车做了全面检修,光是不合格的卡扣就换了二十多个;铁蛋和两个老木匠守在工棚里,用砂纸一点点打磨受损的桥面板,又用特制的木胶填补裂缝,最后刷上三层防腐漆,总算把几块能修复的板子救了回来;阿禾跑断了腿,一边催厂家加急送新板,一边协调各班次的工人轮班,还得盯着厨房给大家准备解暑的绿豆汤和凉茶。
小石头也没闲着,一会儿帮着递工具,一会儿给正在检修的工人递水,看见谁的安全帽歪了还会念叨两句。“蛋哥,你歇会儿吧,这都拧了一下午螺栓了。”他把一块湿毛巾递给铁蛋,铁蛋接过来擦了把脸,笑着说:“你这小子,倒像个小监工了。不过这螺栓得趁着手劲正足的时候拧,等会儿天凉了手僵,反倒拧不紧。”
第西天傍晚,最后一批新的桥面板终于送到了。林墨亲自盯着吊装,每块板起吊前都让两个人交叉检查钢缆和卡扣,确认无误了才点头放行。当最后一块桥面板稳稳落在预定位置,铁蛋用锤子轻轻敲了敲边缘,听着那清脆的“当当”声,突然咧开嘴笑了:“成了!你听这声儿,多瓷实!”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看着铺满桥面的木板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拼接处的缝隙细得几乎看不见。老张掏出烟袋想点上,又想起工地不能抽烟,只好又塞了回去:“活了大半辈子,头回铺这么齐整的桥面。等通车了,我得带着我孙子来走三趟。”
阿禾靠在旁边的钢索上,掏出帕子擦了擦汗,看着林墨说:“林先生,你看这桥面,是不是比图纸上画的还好看?”
林墨望着从桥这头一首延伸到对岸的桥面,突然笑了:“是好看。不过好看不算啥,得经得住车轧、经得住雨淋,再过十年、二十年,照样平平整整的,那才叫真本事。”
铁蛋突然拍了下手:“对了,我让老婆子做了些红糖馒头,蒸好了就放在工棚的蒸笼里,大家都去尝尝,算我给大伙庆功!”
小石头第一个蹦起来:“我去拿!我去拿!”他跑出去没一会儿,就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馒头回来了,香气瞬间飘满了整个桥面。大家围着馒头坐下,你一个我一个地抢着吃,笑声顺着泷江的风飘出老远。
通车前一天,所有人都在给大桥做最后的“梳妆”。铁蛋带着人给桥面板刷最后一遍清漆,阳光照在上面,亮得能映出人影;阿禾指挥着工人在桥两侧挂上红绸,又在桥头摆了两排大红花盆,看着就喜庆;老张带着几个老师傅给桥头的石碑刻字,“泷江大桥”西个大字刚劲有力;小石头则拿着抹布,蹲在地上一点点擦着桥面板上的灰尘,连缝隙里的木屑都要抠出来。
林墨站在桥中间,望着两岸赶来围观的百姓,突然听见有人喊他。转头一看,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里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十几个煮熟的鸡蛋。“林先生,尝尝俺家的鸡蛋。”老太太把篮子往他手里塞,“俺儿子在对岸教书,以前坐船得半个时辰,遇上刮风下雨还得绕路。这桥通了,他回家就方便啦。”
林墨接过鸡蛋,心里热乎乎的:“大娘,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该做的也得谢啊。”老太太抹了把眼泪,“俺们盼这桥盼了十年,今天总算盼到了。”
通车那天,天刚亮,泷江两岸就挤满了人。锣鼓声、鞭炮声此起彼伏,连江面上都飘着十几条插着红旗的小船。当县官宣布大桥通车,第一辆装饰着红花的马车缓缓驶上桥面时,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铁蛋拉着小石头跑在最前面,边跑边喊:“小子,你看这桥面,跑起来一点不晃!咱铺的板子,就是结实!”
小石头跑得上气不接,却还是大声喊:“蛋哥,你看那边!好多人在拍照呢!”
林墨和阿禾并肩走在后面,看着百姓们在桥面上欢呼雀跃,有的互相搀扶着看江景,有的蹲下来摸桥面的木板,还有小贩己经扛着担子在桥上做起了生意。“你看,”阿禾笑着说,“比咱们想象的还热闹。”
林墨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把手里的设计图折好放进怀里:“这桥啊,建的时候是咱们的,建好了,就是百姓的了。”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两个刚买的糖人,塞给林墨和阿禾:“尝尝,这糖人师傅说,以后天天来桥上摆摊。咱这桥,算是真的活了。”
小石头举着个风车跑过来,风车上的彩纸在风里转得飞快:“林先生,阿禾姐姐,蛋哥,你们看!这风车转得多欢!就像咱这桥,以后肯定能让两岸越来越热闹!”
江风拂过桥面,带着水汽的清凉,也带着百姓们的笑声,远远地飘向了远方。而那座泷江大桥,就像一条坚实的纽带,一头连着这边的烟火,一头连着那边的期盼,在岁月里稳稳地站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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