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没有理会村长,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高程,扫过群情激愤的村民,最后落回村长脸上,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赖三是怎么死的,还没弄清楚。吴阿婆是疯的,她的话能当几分真?后山的动静,是山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现在就把两条人命往火坑里推,往祖宗祠堂里押,是不是太草率了?”他顿了顿,目光如电,首视村长:“高村长,您是村里主事的,这个时候,更该稳住人心,查明真相,而不是煽风点火,急着拿人填命吧?”
王大山的这番话,如同冷水泼进了滚油锅。一些被恐惧冲昏头脑的村民,眼神里出现了动摇和迟疑。是啊,赖三死得蹊跷,但到底怎么回事?押进祠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村长高德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王大山这个平日里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猎户,竟敢在此时公然站出来质疑他!他眼神阴鸷地盯着王大山,试图用气势压服:“王大山!你什么意思?赖三的死状大家都看到了!后山的嚎叫你也听见了!这还不是邪祟作乱?不是灾星引来的祸患?留着他们,难道等着全村遭殃吗?!”
“是不是邪祟,是不是灾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王大山毫不退缩,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山林野性的力量感:“后山的动静,我会去查看!赖三的死因,也该让陈大夫看看!在弄清楚之前,谁也别想动这孩子!”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围着高程的几个壮汉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村民们看看一脸阴沉的村长,又看看气势逼人的猎户,窃窃私语,谁也不敢先动手。
高德福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王大山在村民中颇有威望,尤其是那些靠山吃饭的猎户和采药人,对他很是信服。
硬来,恐怕会激起更大的反弹。
“好!好你个王大山!”村长咬着牙,阴冷的目光扫过王大山和高程:“你要查?你去查!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名堂!不过你给我记住,如果因为你的阻拦,让灾祸蔓延,害了村里人,这个责任,你担不起!”他猛地一挥手,对着众人:“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王大山,人是你保下的,他要是再惹出什么祸事,我唯你是问!”
说完,他狠狠瞪了王大山和高程一眼,带着高癞子等人,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围观的村民见村长走了,也带着恐惧和疑惑,议论纷纷地散去。
窝棚前只剩下王大山和被摔倒在地、惊魂未定的高程。
王大山走上前,沉默地将高程从泥地里拉了起来。
他的手掌宽大粗糙,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他没有问高程任何问题,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高程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包含了警告、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跟我来。”王大山只说了三个字,语气不容置疑。
他转身,大步朝着村外、他位于山脚下的那座孤零零的小木屋方向走去。
高程惊魂甫定,看着王大山高大的背影,又看了看狼藉的窝棚和远处村长消失的方向,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他不敢停留,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王大山的木屋很简陋,但很结实,带着浓重的烟火和皮革、草药混合的气息。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硬板床,一张粗糙的木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弓、箭囊和一些兽皮、风干的草药。
王大山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指了指一张椅子:“坐。”
高程局促不安地坐下,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王大山的眼睛。
王大山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墙边,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把短柄猎斧,放在手里掂量着,粗糙的手指着冰冷的斧刃,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屋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王大山才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高程身上,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小子,你怀里揣着的东西…很烫手吧?”
高程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王大山…他…他怎么知道?
王大山看着他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继续用那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天晚上,在窝棚门口,我看见了。你刚从村尾回来,裤脚沾着冯寡妇窗台下那种特有的湿泥。你攥在手里的东西…有土腥味,还有…一股很淡、但逃不过我鼻子的,像铁锈混着硫磺的怪味。”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锐利:“那截烟杆…是高强的。那袋子里的东西…是赤血砂吧?”
高程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
他最大的秘密,在猎户面前,竟然无所遁形!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怕。”王大山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凝重:“我不是村长的人。高强…当年算是我半个徒弟,教过他打猎下套。他是个好猎手,可惜…”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死得不明不白。高勇…哼,死有余辜。至于冯爱芳…”
提到冯爱芳的名字,王大山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深深的忧虑。
“她不是普通的哑巴寡妇。”王大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野安村的老人都知道,或者说…都选择性地遗忘了。后山那个山洞,不是什么禁地那么简单。那里面…关着东西。很古老,很危险的东西。而冯家…祖祖辈辈,是守洞人!是‘守门人’!”
守门人?
守洞人?
高程如遭雷击!嫂子…是守门人?!守护那个藏着剧毒赤血砂和“危险东西”的山洞?!
“冯爱芳嫁给你大哥,可能…本就不是偶然。”王大山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沧桑:“她是最后一代守门人。三年前,她和你大哥进洞…恐怕也不是简单的采药。是‘门’出了问题?还是封印松动了?没人知道。你大哥死了,她成了哑巴…这是代价!巨大的代价!”
“她守护的不是什么狗屁山鬼怨气!”王大山的语气陡然变得激动而愤怒:“她守护的是那道‘门’!是用命在堵着洞口!不让里面的东西彻底跑出来!赖三那个蠢货,自己找死!他看到的‘红眼睛’‘头发’,恐怕就是‘门’里逸散出来的东西,被赤血砂激发,找上了他!那不是山鬼!那是比山鬼更古老、更恐怖的玩意!是冯爱芳用她自己,在压制着它们!”
高程彻底惊呆了!嫂子…守护者?用生命堵住洞口?
压制着比山鬼更恐怖的东西?
赖三的死…是因为碰触了禁忌?
那后山的嚎叫…是“门”里的东西在躁动?
是因为…血祭开始了?还是封印真的松动了?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高程的认知!
他之前所有的恐惧和猜测,在王大山的箴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片面!
“村长高德福…”王大山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厌恶:“他算个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山洞里有值钱的玩意儿,有能让他掌控村子的秘密!他根本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关着什么!他只想掩盖,只想利用!赖三死了,他正好借题发挥,想除掉你和冯爱芳!除掉两个最大的‘麻烦’和知情人!”
他猛地将手中的猎斧“咚”的一声顿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高程:“小子!你怀里的烟杆和赤血砂,不是玩具!是钥匙!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也可能是…重新锁上那扇门的最后希望!冯爱芳给你,不是害你!她是在赌!赌你能在十八岁那天,有足够的力气和心智,去做她做不到的事!或者…和她一起承担!”
“但是!”王大山的语气陡然转为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在你有那个能力之前,给我藏好它!藏得死死的!绝对!绝对不能让村长找到!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死无葬身之地!野安村…也可能跟着陪葬!”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后山那黑黢黢的轮廓,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还有…离祠堂远点。尤其是后面那片竹林。那地方…埋的东西,可能比后山的‘门’…更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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