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打印好的会议纪要放在长桌首位时,指腹在纸页边缘洇开一小片墨迹。会议室的中央空调正对着她吹,冷风卷起文件的边角,露出她夹在里面的便签 —— 上面是雇主凌晨发来的指令,用红笔圈着的 “城西地块” 西个字,像道新鲜的伤口。
沈知砚走进来的时候,苏晚正假装整理文件。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领带是她昨天傍晚 “不小心” 打翻咖啡时,他换下来的那条,藏蓝色底纹里织着细小的银杏叶图案,和砚山别苑门环上的雕花如出一辙。
“人到齐了?” 他拉开主位的椅子,金属腿在大理石地面划过的轻响,让苏晚想起昨夜雇主发来的最后通牒:“董事会是最后的机会,搞砸了,你弟弟明天就会被转出康复中心。”
列席的股东们陆续落座,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和咖啡混合的气味。三股东张启明的目光在苏晚身上打转,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 上周他想塞给自己侄女的项目,被沈知砚压下去了,此刻正愁找不到由头发难。
苏晚垂着眼睫翻开文件,指尖在 “城西地块预算超标” 那页停顿半秒。这是她昨夜在沈知砚电脑里 “无意” 看到的草稿,被她用微型相机拍下来发给了雇主,此刻正躺在张启明面前的文件夹里,页眉处还留着她故意弄错的编号。
“关于城东科技园的追加投资,” 沈知砚的声音打破沉默,他推过来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三维效果图,指尖点在配套商业楼的位置,“下季度必须封顶,资金问题……”
“资金问题才是大问题吧?” 张启明突然打断他,把那份预算报告推到桌中央,纸张划过桌面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沈总,城西地块的前期勘测费就超了三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苏晚的心脏骤然缩紧,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白。她能感觉到沈知砚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她捏皱的文件角上,那道被蔷薇刺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结痂的地方被冷汗浸得发痒。
“勘测队发现地下管线比预计复杂。” 沈知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调出地质剖面图的动作从容不迫,“张叔要是不信,可以让审计部重新核查。”
“核查就不必了。” 五股东李建国慢悠悠地开口,他指尖敲着桌面,节奏和苏晚今早收到的匿名邮件里的摩斯密码一致 —— 那是雇主提醒她 “动手” 的信号,“不过沈总最近是不是太急了?又是科技园又是海外账户,资金链要是断了……”
苏晚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将手里的水杯往张启明那边推了推。水洒在他的文件上,恰好晕开 “第三方评估机构” 几个字,那是她昨天伪造的签名,模仿的是沈知砚的笔迹,却在末尾多了个不易察觉的弯钩 —— 正是张启明惯用的签名手法。
“抱歉张董。” 她抽出纸巾的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余光瞥见张启明果然盯着那个弯钩皱眉,“我这就去重新打印。”
“不必了。” 沈知砚突然开口,他拿起那份被浸湿的报告,指尖在签名处顿了顿,抬眼时目光正好撞上苏晚的视线,“苏助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连文件都拿不稳。”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张启明的脸色变了变,他显然认出了那个模仿自己的弯钩,却在沈知砚平静的注视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苏晚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她低估了沈知砚的敏锐,那个刻意留下的破绽,本该让张启明怀疑沈知砚勾结第三方吃回扣,此刻却像根刺扎在自己掌心 —— 沈知砚分明是在提醒她,他看穿了这场拙劣的表演。
“可能是有点低血糖。”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转身想往会议室外面走,却被沈知砚叫住:“等等,把这份海外市场分析留下。”
他递过来的文件袋边角有些磨损,正是苏晚昨天下午放在他办公桌的那份。她的指尖碰到袋口时,摸到里面硬卡纸的轮廓 —— 不是市场分析,而是她昨夜偷偷换进去的空白纸,上面用荧光笔标着虚假的资金流向,目的地正是雇主旗下的空壳公司。
“沈总,这份还没整理好……”
“没关系,我看草稿就行。” 沈知砚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手背,那里的旧疤在衬衫袖口下若隐若现,“正好让各位股东也听听,我们为什么要把资金转向东南亚。”
苏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份假文件一旦念出来,就坐实了沈知砚转移资产的嫌疑,张启明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捏着文件袋的手指关节泛白,突然想起暴雨夜他说的话:“有些东西,碰了会烫手。”
“沈总,东南亚市场风险太高了。” 张启明果然抓住了机会,他身体前倾,老花镜滑到鼻尖,“我看不如把城西地块转手,回笼的资金足够支撑科技园了。”
“张叔怕是忘了,城西地块是市政府重点规划的文创区。” 沈知砚翻开文件的动作从容不迫,苏晚却看见他捏着纸张的指节泛白,“去年竞拍时,您可是第一个举牌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李建国干咳两声打圆场:“都是为了公司好,沈总年轻有为,有自己的考量也正常。” 他的目光在苏晚身上转了一圈,话里有话,“就是身边的人得靠谱,别是个只会添乱的。”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身上。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有质疑,有嘲讽,还有张启明那种了然的冷笑 —— 他大概以为她是沈知砚安插的眼线,却不知道她正把刀递到他手里。
“我的人,我信得过。” 沈知砚突然合上文件,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苏晚脸上,“苏助理,把真正的海外市场分析拿过来。”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真正的分析报告?她根本没准备!那份假文件是她熬夜做的,此刻真文件还锁在她办公桌的抽屉里。
“沈总,我……”
“忘了放哪儿了?” 他挑眉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是不是和城西地块的补充协议放在一起了?”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苏晚脑海里炸开。补充协议是她今早整理的,里面附着地质勘测的原始数据,足以证明预算超支的合理性 —— 沈知砚早就留好了后手,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在试探她。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会议室,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慌乱的节奏。电梯间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锁骨处还留着昨夜做噩梦时抓出的红痕 —— 梦里她拿着刀刺向沈知砚,刀刃上沾着的血和白粥的米香混在一起,腥甜得让人作呕。
回到工位打开抽屉,苏晚发现补充协议上压着枚银杏叶书签,正是她从沈知砚办公室 “顺” 走的那枚。金属叶片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这场暗斗早就胜负己分,她不过是沈知砚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却还在自作聪明地替对方数钱。
“苏助理,沈总让你快点。” 王特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手里拿着杯热牛奶,“沈总说你脸色不好,让你喝完再进去。”
牛奶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烫得她指尖发麻。苏晚突然想起白粥碗底的便签,想起他提醒她山上会凉,想起他在茶水间笨拙地清洗粥碗 —— 这些细微的温柔,在此刻却像淬了毒的糖,让她既贪恋又恐惧。
回到会议室时,争论己经白热化。张启明拍着桌子怒吼:“我看你就是想掏空公司!” 李建国在一旁煽风点火:“不如投票表决吧,看看大家信不信你。”
沈知砚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和苏晚的心跳惊人地一致。他看见苏晚进来,目光在她手里的文件袋上顿了顿,又缓缓移到她泛红的眼角,喉结滚动了一下。
“各位稍安勿躁。” 苏晚把补充协议分发下去,纸张划过桌面的声响让争吵声渐渐平息,“这是地质局的最新报告,地下有明清时期的排水系统,加固费用确实超出预期。”
张启明翻文件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不可能!上个月的报告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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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苏晚低着头,能看见沈知砚放在桌下的手正微微颤抖,袖口卷起的地方露出道浅褐色的印记,形状像片银杏叶 —— 和他抽屉里的书签一模一样。
“既然是这样,那我没意见了。” 李建国第一个表态,他合上文件的动作略显仓促,“沈总考虑周全,是我们多虑了。”
张启明脸色铁青,却也没再坚持。散会时他经过苏晚身边,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压低声音:“小姑娘,站队前想清楚,别站错了队,摔得粉身碎骨。”
苏晚的后背撞在墙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沈知砚走过来时,她还没站稳,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西装下的肌肉线条,和暴雨夜他揽在她腰间的力度重叠在一起。
“没事吧?” 他扶着她的手臂,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肩膀上,“张叔年纪大了,走路没轻没重。”
“我没事,谢谢沈总。” 苏晚猛地缩回手,文件掉在地上,散开的纸张里飘出张便签 —— 是雇主写的 “办砸了,等着收尸”。
沈知砚弯腰捡文件的动作比她快。他捏着那张便签的指尖泛白,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文件递给她,转身往办公室走:“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苏晚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廊的监控摄像头在头顶闪烁,她知道雇主一定在看着,就像看着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而她是那个最可笑的小丑。
办公室的百叶窗关得很紧,光线昏暗。沈知砚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烟盒放在茶几上,是她昨天 “不小心” 碰掉的那盒,里面藏着枚微型摄像头,此刻应该正对着他们。
“知道错哪儿了吗?” 他的声音在昏暗里显得格外低沉,像暴雨前的闷雷。
苏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绞着衬衫下摆:“不该在董事会上出错。”
沈知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种说不出的疲惫:“你以为我叫你来,是说这个?”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张启明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苏晚避开他的视线,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就是让我好好工作。”
“苏晚,” 他突然站起身,阴影把她整个人罩住,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扑面而来,“你真以为张启明是为了公司?他侄子在竞品公司当副总,城西地块要是转手,受益的是谁,你想过吗?”
苏晚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些雇主从没告诉过她,她像个提线木偶,被人操控着往陷阱里跳,还以为自己在执行什么伟大的任务。
“我……”
“你的雇主,到底想要什么?” 沈知砚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是城西地块,还是我的命?”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苏晚没敢接,却听见雇主发来的短信提示音:“任务失败,你弟弟的主治医生己经被我们换掉了。”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文件柜。顶层的相框掉下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里,她看见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裙子,站在银杏树下笑,左腕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 和她的一模一样。
“这是……”
“我妹妹,沈知意。” 沈知砚弯腰捡玻璃碎片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三年前在鼎盛集团的档案室,和你一起被困在火里。”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妹妹?不是前女友吗?她看着照片上的女孩,突然想起那场大火里,有个穿白裙子的身影把她推出火场,自己却没出来 —— 原来那不是幻觉。
“她……”
“没能救出来。” 沈知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把玻璃碎片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办公桌走,“你可以走了。”
苏晚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他说:“你弟弟的主治医生,我己经换回来了,是市中心医院的李教授。”
她猛地转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种让她心慌的温柔,像暴雨后的月光,清冷又明亮。
“为什么要帮我?”
沈知砚没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文件:“明天去砚山别苑,穿厚点。”
苏晚走出办公室时,阳光正好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雇主的短信还在屏幕上闪烁,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但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就像沈知砚说的,有些东西碰了会烫手,但如果不碰,永远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 是致命的毒药,还是能救命的解药。
回到工位,苏晚打开电脑,调出城西地块的资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想弥补什么,也许是想知道真相。屏幕上的卫星地图里,有片小小的银杏林,像枚绿色的邮票,贴在灰色的城市版图上。
她突然想起沈知砚妹妹的照片,想起暴雨夜砚山别苑的蔷薇藤,想起白粥里淡淡的葱花味。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像幅模糊的画,让她隐约看到了真相的轮廓,却又抓不住。
手机在这时又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苏辰躺在病床上,旁边站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支注射器,背景是医院的走廊,熟悉得让她心惊。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明天砚山别苑,带沈知砚的私人印章来换你弟弟的命。”
苏晚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手机。窗外的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像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夜,站在砚山别苑的蔷薇丛前,进退两难。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银杏林,突然很想知道,三年前那场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知意为什么会在档案室?她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喘不过气。但她知道,明天去砚山别苑,不仅仅是为了救弟弟,也是为了找到这些答案。
无论等待她的是陷阱还是真相,她都必须去。就像沈知砚说的,有些债,总是要还的。而有些秘密,也总要被揭开。
苏晚关掉电脑,拿起桌上的银杏叶书签,指尖着冰凉的金属叶片。她突然很想看看,沈知砚明天会穿什么颜色的西装,会不会还带着那条织着银杏叶的领带。
也许,答案就藏在这些细微的地方,藏在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温柔里,等着她去发现。而这场以欺骗开始的游戏,早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场寻找真相的冒险。
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荆棘,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木偶了。她有了自己的方向,哪怕那个方向可能通往更深的黑暗。
夜色渐浓,苏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经过沈知砚的办公室时,灯还亮着。她透过门缝看进去,看见他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张碎了玻璃的相框,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女孩的脸,像在触摸一个易碎的梦。
苏晚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转身往电梯口走。明天,砚山别苑,她想她会知道一切的。无论是关于沈知砚,还是关于她自己,关于那场烧毁了过去的大火,和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沈知砚的目光,穿过走廊,落在她身上,带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像在告别,又像在等待。
这场董事会的暗斗,看似以沈知砚的胜利告终,却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久久无法平息。而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更汹涌的波涛,还在后面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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