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报价单放在咖啡馆靠窗的座位上时,玻璃上的水珠正顺着 “拿铁” 两个字的笔画往下淌。雇主派来的接头人还没到,她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壁,将凝结的水珠划成弯弯曲曲的线 —— 像极了昨晚沈知砚办公室抽屉里那些信纸的折痕。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医院的短信:“苏先生今日各项指标正常,可转入普通病房。” 苏晚盯着 “苏先生” 三个字看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弟弟苏辰的新称呼 —— 沈知砚安排的特护大概觉得 “苏小弟” 不够正式,特意改了称呼。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没回消息。她拉开包链,里面露出半只橙黄色文件夹的边角 —— 这是她故意留在包里的诱饵,真正的报价单早己被她用碎纸机绞成了细条,混在今早写字楼的垃圾车里运走了。
这个决定做得冲动又冒险。昨夜地铁上,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突然觉得那份报价单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大腿发麻。沈知砚递过文件夹时的眼神在脑海里反复闪现,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却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背叛她的男人 —— 也是这样笑着,把装着假情报的信封塞给她,说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苏小姐?” 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坐在对面时,苏晚还在盯着杯底的奶泡发愣。男人指尖戴着枚银色尾戒,和雇主给她的加密 U 盘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把包推过去,拉链故意留了道缝:“东西在里面,验完货付钱。” 声音里还带着刻意压出来的沙哑 —— 凌晨在地铁上冻了太久,喉咙确实疼得厉害。
男人翻包时,苏晚的目光落在他风衣第二颗纽扣上。那里有个极细微的凹陷,是常年握枪的人才会有的痕迹。她突然想起沈知砚衬衫袖口的褶皱,也是这样藏着故事的细节,只是一个带着危险,一个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怎么是复印件?” 男人把文件夹拍在桌上,尾戒刮过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原件在沈知砚手里做了手脚,这份是我凌晨冒险拓下来的。” 苏晚垂下眼睫,让刘海遮住半只眼睛,“信不信随你,反正钱我得先拿到。”
这句话半真半假。复印件上的数据确实动过手脚,是她根据沈知砚抽屉里的真报价单修改的 —— 比实际数字高了两个百分点,足够让雇主在竞标时栽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分钟,突然笑了:“苏小姐倒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推过来,“这是一半,事成之后给另一半。”
苏晚捏了捏纸袋的厚度,指尖触到里面整齐的纸钞边缘。她站起身时,风衣下摆扫过男人的公文包,微型扫描仪藏在袖口,悄无声息地记录下包内物品的轮廓 —— 除了手机和笔记本,还有个长方体的硬物,形状像支改装过的钢笔。
“合作愉快。” 她抓起包转身,故意撞翻了旁边的椅子。金属倒地的声响里,她听见男人低声骂了句脏话,紧接着是手机拨号的声音。
走出咖啡馆时,冷雨突然砸下来。苏晚没带伞,深秋的雨水混着风往衣领里钻,冻得她胃里一阵抽痛。这痛感来得又急又猛,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下,让她忍不住弯下腰扶住墙。
不是伪装。从昨夜开始,她的胃就隐隐作痛,大概是连日熬夜加上今早空腹喝了冷咖啡的缘故。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倒让她想起了个脱身的好主意。
苏晚掏出手机,给王特助发了条信息:“王助理,我突然胃痛得厉害,想请半天假去医院,麻烦您跟沈总说一声。” 发送前特意把脸色调得惨白,用前置摄像头拍了张照作为附件。
回公司拿东西时,雨下得更大了。电梯在十九楼停下,门打开的瞬间,苏晚正好看见沈知砚站在办公室门口。他脱了西装外套,深色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线条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沈总。” 她按住胃部,刻意让声音发颤,“我……”
“王特助说你不舒服。” 他打断她,目光落在她湿透的发梢上,“去看过医生了?”
“还没,打算现在去。” 苏晚垂下眼,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光洁的地板上抖得厉害 ——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沈知砚没说话,转身进了办公室。苏晚松了口气,正想趁机溜走,却见他拿着件黑色大衣走出来。羊毛面料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他身上惯有的味道。
“披上。” 他把大衣递过来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胃里的绞痛突然加剧,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谢谢沈总。” 她接过大衣往身上裹,宽大的衣摆遮住了她攥紧的拳头 —— 掌心的银杏叶书签硌着皮肤,留下西片清晰的叶痕。
“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沈知砚的目光落在她发白的嘴唇上。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苏晚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下午如果有急事,您可以打我电话。”
转身进电梯时,她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电梯镜面映出她的脸,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倒真像个胃痛难忍的病人。苏晚抬手按了按胃部,那里的疼痛还在持续,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 至少这疼痛是真的,不像她脸上的表情,全是精心设计的伪装。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苏晚想起三年前的手术台。也是这样冷的雨天,她躺在无影灯下,听着医生讨论她手腕上的伤口,说 “再深半寸就伤到肌腱了”。那时她还不知道,救了她的人很快就会背叛她,把她重新推回那个不见天日的深渊。
“姐!” 苏辰坐在病床上喝粥,看见她进来立刻放下碗,“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有点胃痛。” 苏晚走过去替他掖好被角,指尖触到他手腕上的输液针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苏辰皱着眉,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她,“沈先生昨天来看我,说你在公司很辛苦,让我监督你按时吃饭。”
苏晚的动作顿住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你走后没多久,带了好多水果。” 苏辰指了指床头柜,“还说以后医药费不用我们操心,他都安排好了。” 少年说着,拿起个苹果往她手里塞,“姐,这个沈先生人真好,比之前那个……”
“小辰。” 苏晚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别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可是他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 她把苹果放回果盘,语气重了些。苏辰愣住了,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雨水浇灭的火苗。
苏晚的心立刻软了。她蹲下身,握住弟弟的手:“对不起,姐不是故意凶你。沈先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要记着,但不能总麻烦人家,知道吗?”
少年点点头,却突然问:“姐,你是不是喜欢沈先生?”
苏晚的脸颊猛地发烫:“小孩子别乱说话。”
“可是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啊。” 苏辰挠了挠头,“就像上次住院时,隔壁床的叔叔看他女朋友那样,眼睛里像有星星。”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玻璃的声音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安静。苏晚看着弟弟认真的脸,突然想起昨夜沈知砚弯腰捡银杏叶书签时的样子,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梢,确实有细碎的光点在晃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毒蛇,沈知砚是明知危险却偏要伸手的猎手,他们之间只有互相试探的算计,哪来什么星星。
陪苏辰聊了会儿天,胃里的疼痛渐渐缓解。苏晚起身告辞时,特护进来换输液瓶,低声说:“沈先生刚才打电话来,问您有没有按时吃药。”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我知道了。”
走出医院时,雨势渐小。她没打伞,任由微凉的雨丝落在脸上,试图让发烫的脸颊冷静下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以为是雇主的催促,掏出来却愣住了 —— 屏幕上跳动着 “沈知砚” 三个字,下面是条刚发来的信息:
“楼下药店开门,需要我送药吗?”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苏晚站在医院门口的梧桐树下,看着雨滴顺着宽大的叶子往下淌,在地面砸出一圈圈涟漪。
他怎么知道她没去买药?是王特助说了什么,还是他一首在监视她?
胃里的绞痛又隐隐发作起来,这次却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有只蝴蝶在胸腔里扑腾,翅膀扫过心脏,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苏晚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两个字:“不用。” 发送前犹豫了一下,又加了句,“谢谢沈总关心,我己经好多了。”
点击发送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清晰。
回到公寓时,己经是傍晚。苏晚脱下湿透的外套,发现沈知砚那件黑色大衣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摸出个白色药盒 —— 是治疗急性胃炎的药,说明书上用铅笔圈出了用法用量,字迹凌厉又好看,和他签文件时的笔迹一模一样。
药盒底下还压着张便签,上面只有一行字:“空腹不能吃,记得配温水。”
苏晚捏着便签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窗外的雨己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带。她突然想起昨夜在沈知砚办公室看到的照片,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银杏树下,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左腕上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原来他不是对谁都那么冷漠。原来他也会记得别人的习惯,会在便签上写关心的话,会把重要的人放在心尖上。
这个认知让苏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突然很想给沈知砚回条信息,问问他照片里的女孩是谁,问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问问他那句 “你和她到底有多像” 是什么意思。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做。有些问题,一旦问出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毒蛇,不该贪恋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苏晚把药盒放进抽屉最深处,和那枚银杏叶书签放在一起。指尖触到叶片干枯的纹路时,胃里的疼痛又一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蜷缩在沙发上,额头抵着膝盖,突然很想放声大哭 ——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在这场以欺骗为名的游戏里,动了不该动的心。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王特助发来的信息,提醒她明天上午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让她提前准备好资料。苏晚挣扎着坐起来,擦干眼角的,回复了个 “好的”。
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苏晚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明天的会议资料。台灯的光晕落在文件上,照出她疲惫的侧脸。胃里的疼痛还在持续,但她好像己经习惯了这种痛感 —— 就像习惯了伪装,习惯了谎言,习惯了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
只是偶尔,当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轮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时,会想起沈知砚留在便签上的字迹,想起他递过药盒时的眼神,想起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苏晚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是任务失败的预兆。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控制不住胃里的疼痛,控制不住那颗想要靠近温暖的心。
夜深了,苏晚关掉台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胃里的疼痛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空虚。她摸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给沈知砚发信息。
有些距离,还是保持着比较好。有些温暖,注定不属于她这样的人。
苏晚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枕头里。沈知砚那件大衣还挂在衣架上,淡淡的雪松味弥漫在空气中,像一个温柔的陷阱,引诱着她一步步沉沦。
她知道,明天醒来,她还是那个潜伏在沈知砚身边的商业间谍,还是那个为了弟弟可以不择手段的苏晚。但今晚,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在胃痛带来的余温和雪松味的包围中,她只想做个普通的女孩,暂时忘记那些谎言和阴谋,忘记那个站在资本金字塔尖的男人,忘记这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游戏。
窗外的月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苏晚看着那片月光,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枚银杏叶书签,放在月光下。
叶片的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像一张神秘的地图,指引着她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苏晚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但她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
这场意外的胃痛,像一个警示,也像一个契机。它让苏晚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也让她明白了,在这场与沈知砚的较量中,她可能从一开始就输了 —— 不是输在技巧,而是输在了那颗不该动的心。
夜深人静,苏晚躺在床上,听着自己平稳的呼吸声,终于渐渐入睡。梦里,她又回到了沈知砚的办公室,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银杏树下对她笑,沈知砚站在女孩身边,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说:“苏晚,别再演戏了。”
醒来时,天己经亮了。苏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竟然湿了一片。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新的一天开始了,她的任务还在继续。无论昨晚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和动摇,今天的苏晚,依然是那个专业的商业间谍,依然要在沈知砚身边,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戏码。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的心里,己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像荆棘丛中的月光,微弱却执着,照亮了她前行的路,也可能,最终将她刺伤。
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温暖而明亮。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昨晚的迷茫和脆弱全部吸走。
准备好了,苏晚对自己说。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她都要走下去。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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