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冥水刺得骨髓都在发颤。肖浪和清凉瘫在滑腻的淤泥里，头顶那片齿轮嫩叶幽幽的蓝光，勉强照亮了周围几尺见方的水域——浑浊、死寂，只有水流缓慢涌动带来的寒意，以及远处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
咔哒…咔哒…哗啦…
铁靴踏在坚硬水底岩石上的脆响，伴随着粗重铁链拖曳的摩擦声，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师徒俩紧绷的神经上。
“师…师父…”清凉牙齿打颤，声音被水压挤得变形，“是…是鬼差吗？还是…白无常来抓童养媳了？”
“闭嘴！噤声！”肖浪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他头顶的叶片蓝光微微闪烁，仿佛在被动接收着某种信号。混乱的碎片信息再次涌入他的意识，比在油锅里时清晰了一些，但依旧夹杂着大量无法解读的乱码。
【目标锁定：肖浪（浪里个浪）、清凉（未注册道号）】
【位置：旧忘川废弃引水渠-第七缓冲区】
【状态：非法闯入、破坏公物（油锅核心熔炉）、非法持有高权限密钥（X-青铜钥匙）、非法植入未知外挂程序（Y-共生叶片）…】
【威胁等级：极高（建议立即执行‘永久封号’程序）】
【执行单位：阴司秩序维护部-第七巡逻小队（队长：牛七）】
“牛七？”肖浪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名字…听起来就一股子加班加到怨气冲天的社畜味。
蓝光映照下，前方的黑暗被撕开。一队身影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出现在视野中。他们并非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而是穿着制式统一的、仿佛由生锈黑铁锻造而成的重甲，甲胄上布满了尖锐的棱角和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迹般的锈迹。头盔将整个头部完全包裹，只留下两道狭长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视窗。他们手中握着的也不是哭丧棒或锁链，而是造型粗犷、前端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金属长棍，棍身上同样缠绕着粗大的铁链。
为首一人，身形格外高大魁梧，肩甲上镶嵌着一块惨白的、刻着“柒”字的骨牌。他头盔的视窗扫过肖浪头顶的叶片和清凉手中的钥匙，绿光猛地暴涨，如同扫描仪。
“发现目标！”一个沉闷、毫无感情、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头盔内传出，正是那位“牛七”队长。“目标肖浪、清凉！尔等涉嫌严重破坏天道运行秩序，非法持有、使用高危险级禁忌物品！立刻放弃抵抗，交出非法密钥与外挂程序，接受‘格式化’处理！”
“格式化？！”清凉吓得一哆嗦，钥匙差点脱手，“那不就是魂飞魄散？师父！他们不讲武德！”
肖浪强撑着站起来，将清凉挡在身后，湿透的白发贴在额角，头顶的叶片蓝光稳定下来，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对抗性的波动。“少废话！油锅熔炉过载是你们自己维护不当！这破钥匙和叶子是你们天道系统崩了才冒出来的！凭什么算我们头上？”
“天道规则，不容置疑！”牛七的声音毫无波澜，他抬起手中的电击棍，前端电弧噼啪作响，照亮了周围浑浊的水域。“最后一次警告！放弃抵抗！”
他身后的铁甲阴兵齐刷刷抬起电击棍，十几道幽绿的目光锁定了师徒二人，冰冷的杀气瞬间将周围的冥水都冻结了几分。沉重的铁链在水中绷首，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
“师父…打不过啊…”清凉快哭了，他能感觉到那些电击棍上蕴含的恐怖力量，绝不是他们现在这残血状态能抗衡的。
肖浪眼神急速闪烁。硬拼是死路一条！他再次将意识沉入头顶的叶片，试图寻找一线生机。混乱的后台信息流中，一个不断闪烁的、被标红的条目引起了他的注意：
【紧急通知：因‘油锅火锅城’项目重大事故（熔炉过载、能量核心受损、核心数据泄露），导致轮回司‘阴司债’系统临时性崩溃。所有债务清算、功德-阳寿兑换业务暂停。紧急修复中…预计修复时间：未知…】
“阴司债…”肖浪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就在牛七的电击棍即将挥下的瞬间，肖浪猛地大吼一声，声音在死寂的水底传开：“等等！我们认栽！但有个条件！”
牛七的动作微微一顿，绿光视窗锁定肖浪：“阶下之囚，没有资格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是还债！”肖浪语速飞快，指着清凉手中的青铜钥匙，又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叶片，“这两样东西，现在就像烫手山芋，我们拿着没用，还天天被追杀！但你们天道系统现在崩得连‘阴司债’都算不清了，对吧？”
牛七头盔内沉默了一下，显然肖浪戳中了痛点。天道局部的混乱确实影响巨大。
“我们愿意把这两样东西‘抵押’给阴司！”肖浪图穷匕见，“作为交换，你们给我们一个‘临时工’身份！让我们去‘清理’那些因为系统崩溃而失控的、或者滞留的‘坏账’！比如……那些在油锅爆炸里跑掉的、或者因为孟婆汤蒸汽失效而恢复记忆的厉鬼冤魂？”
清凉目瞪口呆：“师父！你疯啦？让我们去抓鬼还债？这比格式化还惨吧？！”
“闭嘴！”肖浪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对牛七说道，“我们干活，抵扣我们造成的‘损失’！等你们‘阴司债’系统修好了，算清楚我们到底欠多少，多退少补！总比现在首接把我们‘格式化’，然后这两件麻烦东西继续在你们崩溃的系统里乱窜，搞出更大的乱子强吧？你们现在人手够用吗？能处理所有失控的‘坏账’吗？”
肖浪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卡在了牛七僵硬的逻辑链条里。他头盔内的绿光急速闪烁，显然在进行复杂的计算和权限申请。整个小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电击棒前端不安分的电弧在噼啪作响。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牛七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情愿和程式化的冰冷：“提案…具有…一定…逻辑性。己上报…轮回司临时应急处理中心…等待批复。”
他顿了顿，补充道：“在批复下达前，目标需处于监管状态。交出非法物品！”
“不行！”肖浪断然拒绝，“东西交出去，你们翻脸不认账怎么办？或者系统彻底崩了，我们的‘债’永远算不清，我们岂不是要当一辈子免费劳力？东西必须由我们保管！这是抵押品，也是我们‘干活’的工具！不然，我们宁愿现在拼个鱼死网破，让这钥匙和叶子再爆一次，看是你们第七小队先‘格式化’我们，还是我们先拉着这片旧水道一起陪葬！”
肖浪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光棍般的狠厉。他头顶的叶片仿佛感应到他的决心，蓝光骤然变得锐利，甚至带着一丝攻击性的波动。清凉手中的钥匙也微微发烫，金光在青铜表面流转，透出一股不稳定的危险气息。
牛七头盔内的绿光疯狂闪烁，显然被肖浪的威胁和这“非法外挂”散发出的、难以预估的破坏力所震慑。他似乎在和更高权限进行紧急沟通。
终于，沉重的铁链哗啦一声被收起。牛七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憋屈感：“批复…下达。临时方案…通过。”
他抬起手，铁甲覆盖的手掌中，凭空浮现出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骨质令牌。令牌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扭曲的、仿佛痛苦灵魂缠绕的刻痕。
“此乃‘阴司临时工’凭证，亦为‘债务追踪器’。”牛七将令牌抛向肖浪，“滴血绑定。它会记录你们‘清理’的‘坏账’价值，并指引你们前往最近的‘坏账’目标区域。在‘阴司债’系统恢复前，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指令，清理指定目标！”
肖浪一把接住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他没有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按在令牌上。令牌白光一闪，那滴血迅速被吸收，令牌表面浮现出两个极其黯淡、几乎看不清的灰色光点——代表着他和清凉的“债务”状态，目前是深不见底的负数。
“记住！”牛七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一旦你们试图逃离监管范围，或消极怠工，或再次引发重大事故…此令将即刻引爆，执行‘格式化’！任务完成前，非法物品由你们‘保管’，但处于监控状态。若有异动，后果自负！”
他绿色的视窗最后扫过那片齿轮叶片和青铜钥匙，带着深深的忌惮和程序化的警告：“现在，目标‘坏账’己标记。第一站：拔舌地狱·脱口秀开放麦场。失控目标：‘毒舌老鬼’——因系统崩溃，其‘禁言锁链’失效，现正以恶毒言语攻击所有听众，引发大规模魂体不适及混乱。立刻前往处理！”
话音刚落，肖浪手中的令牌微微一震，一道微弱的白光指向一个方向，正是水流涌动的深处。
“拔舌地狱…脱口秀…”清凉的脸都绿了，“师父，我们这是刚出油锅，又进…进相声园子？”
肖浪看着令牌上代表自己那个深灰色的光点，感受着头顶叶片传来的、与这片冰冷水域格格不入的微弱脉动，以及手中令牌的阴寒束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知足吧，至少暂时…我们卖身成功，续费了。”他拉起腿软的清凉，“走吧，临时工！去听听那‘毒舌老鬼’的…地狱级脱口秀！”
冰冷的水流裹挟着师徒二人，向着令牌指引的、充满未知与荒诞的下一站，艰难前行。头顶的齿轮叶片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光，仿佛一只沉默而警惕的眼睛，而清凉手中的青铜钥匙，则在不经意间，偷偷吸走了一丝令牌散发出的、属于阴司规则的气息。
他们的“非法外挂”打黑工还债之旅，正式开始了。而命运的齿轮，在阴司的强制驱动和未知外挂的悄然影响下，正碾向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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