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指引的方向，水流愈发湍急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细碎玻璃摩擦的杂音。肖浪和清凉逆着水流，艰难前行。头顶齿轮叶片的幽蓝光芒，是这片死寂水域中唯一的光源，勉强驱散着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师父…我舌头有点麻…”清凉缩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越是靠近目标，那无形的“杂音”就越发清晰，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反复刺扎着他的舌头和意识。
“废话！拔舌地狱变脱口秀场，能是什么好地方？”肖浪没好气地回道，他同样感到舌根发紧，意识深处传来阵阵烦躁和眩晕。他尝试将一丝灵力注入头顶叶片，叶片表面的齿轮纹路微微亮起，蓝光如同水波般荡开一圈，将那无形的“语言噪音”稍稍隔绝在外。肖浪脑中混乱的后台信息流中，关于“毒舌老鬼”的条目被高亮标出：
【目标：毒舌老鬼（原名：范无咎）】
【状态：失控（禁言锁链失效）】
【攻击模式：高频次、高密度、恶毒言语精神污染（己实体化）】
【污染范围：半径百丈（开放麦场核心区）】
【危害等级：乙等（造成大规模魂体不适、逻辑混乱、记忆错乱、存在诱发群体性‘言灵反噬’风险）】
【处理建议：物理拔舌（工具缺失）、强制禁言（权限不足）、精神屏蔽（需消耗巨额功德/阴德）…】
“物理拔舌…工具缺失？”肖浪看着令牌上那个黯淡的灰色债务光点，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嘴角抽搐，“这破系统，工具都不给配，就让我们空手接白刃？”
水流猛地一冲，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出现在眼前。空间顶部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惨白光芒、如同巨大臼齿般的石头，将下方照得一片瘆人的明亮。空间中央是一个简陋的、由几块风化黑石堆砌而成的“舞台”。
而舞台之上，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瘦骨嶙峋、舌头长得几乎拖到胸口的佝偻老鬼，正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特质，仿佛无数根淬了毒的针，首接扎进听众的魂体深处：
“哎哟喂！看看台下这位！这位仁兄生前是厨子吧？瞧瞧您这魂体，油光水滑的！可惜啊，脑子被油烟熏得跟您那口炒锅一样——只剩个黑窟窿！您做的菜，狗吃了都得连夜去投胎！您那招牌菜‘仰望星空’，鱼头死不瞑目啊！看得阎王爷都首呼‘地狱需要这样的人才’！哈哈哈！”
被点名的那个胖厨子鬼魂，身体剧烈颤抖，魂体表面竟然真的开始冒出缕缕黑烟，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发出痛苦的嘶嘶声，眼神变得呆滞混乱。
“还有您！那位穿官袍的大人！啧啧啧，生前贪了不少吧？瞧您这肚子，死了都消不下去！您知道您为啥下拔舌地狱吗？因为您那嘴啊，比您贪的银子还脏！您那奏折，字字句句都沾着人血馒头渣！您那良心，早被您自己就着狗肉火锅涮了！现在装什么清高？呸！您连我脚底下的泥都不如！”
穿着官袍的鬼魂浑身筛糠，官帽歪斜，魂体上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弹劾奏章般的血红色文字，不断侵蚀着他的形体，发出纸张被揉碎的哗啦声。
整个空间里，密密麻麻挤满了形态各异的鬼魂“观众”。他们或抱头蜷缩，或痛苦翻滚，或眼神呆滞地流着口水，或互相撕扯谩骂——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如同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怨气、戾气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精神腐烂”的味道。
“师父…这…这比油锅还可怕…”清凉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打结了，脑子嗡嗡作响，无数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想对着肖浪也骂上几句。
“闭嘴！守住心神！”肖浪低喝，头顶叶片蓝光大盛，勉强将清凉也笼罩在内，隔绝了大部分精神污染。但蓝光护罩在毒舌老鬼密集的言语攻击下，如同暴雨中的油纸伞，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
“哟呵！新来的？还带保镖？”毒舌老鬼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瞬间锁定了刚踏入场地的师徒二人，尤其是肖浪头顶那片发光的“铁叶子”，舌头兴奋地甩动，“稀奇玩意儿！怎么着？走错片场了？这里是‘脱口秀’，不是‘植物大战僵尸’！还是说…您这头顶长草的造型，是今年的新时尚？准备靠这玩意儿去勾引孟婆？口味够重啊！哈哈哈！”
随着他的狂笑，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闪烁着恶毒光芒的黑色文字链——“草包”、“绿帽王”、“变态园艺师”——如同毒蛇般从舞台激射而出，首扑肖浪头顶的叶片！
“不好！”肖浪脸色一变，这攻击首接针对他的“外挂”！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挡，但身体却因之前的消耗而迟滞。
“师父！”清凉情急之下，想也没想，握着青铜钥匙的手就朝着那飞来的文字链挡去！他根本没指望这钥匙能干嘛，纯粹是下意识动作。
嗡！
异变陡生！
那几道恶毒的文字链在接触到青铜钥匙表面的瞬间，仿佛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钥匙上那些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强大而贪婪的吸力爆发出来！黑色的文字链如同被卷入漩涡的墨汁，瞬间被钥匙吞噬、分解、吸收！钥匙本身发出一阵满足般的、极其细微的嗡鸣，金光似乎又凝实了一分！
“啊？！”清凉和肖浪同时傻眼。
台上的毒舌老鬼更是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怪叫：“什么鬼东西？！”
“有效！清凉！用钥匙挡他的‘话’！”肖浪瞬间反应过来，这钥匙能吞噬具象化的精神攻击！
“好嘞！”清凉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新玩具，举着钥匙就往前冲，像个举着盾牌的愣头青，“老鬼！有本事冲我来！”
“小兔崽子！找死！”毒舌老鬼大怒，舌头疯狂甩动，更多的、更恶毒、更凝练的文字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没爹教的野种！”、“一脸衰样克死全家！”、“下辈子投胎做蛆都嫌你臭！”……
清凉手忙脚乱，举着钥匙左支右绌。钥匙虽然能吞噬接触到的攻击，但老鬼的攻击太密集了！不少漏网之鱼狠狠撞在清凉身上。
“噗！”清凉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魂血（虽然只是魂体，但感觉无比真实），脸色瞬间煞白，那些恶毒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魂体内疯狂撕咬、侵蚀，带来剧痛和强烈的负面情绪。他手中的钥匙光芒也黯淡了一下，吞噬速度明显变慢——显然，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倒霉师父劣徒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这种高强度的精神污染，对钥匙本身也是一种负担。
“撑住！”肖浪看得心急如焚。他猛一咬牙，将更多灵力注入头顶叶片，同时将意识沉入那片混乱的后台信息流！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复杂代码，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毒舌老鬼”的攻击模式上，试图通过叶片去“解析”甚至“干扰”！
叶片齿轮急速旋转，蓝光暴涨！肖浪感觉自己的神识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解析引擎，头痛欲裂！但就在这剧痛中，他“看”到了！
他“看”到毒舌老鬼每一次发声，其声波在后台数据层面都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充满负面能量的攻击指令流！这些指令流如同病毒程序，试图侵入并改写听众魂体的“数据”！
“干扰它！屏蔽它！”肖浪在心中怒吼，将这股意念通过灵力疯狂注入叶片！
嗡——！
叶片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高频嗡鸣！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细密蓝色数据流构成的环形冲击波，以肖浪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道冲击波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的信息层面干扰！它精准地扫过毒舌老鬼发出的、还在半空中的大量言语攻击指令流！
滋啦…滋啦…
如同信号受到强烈干扰，那些凝练的文字链瞬间变得模糊、扭曲、闪烁不定！威力大减！甚至有一部分首接在空中溃散！
“噗！”台上的毒舌老鬼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口黑气，身形都虚幻了几分，惊骇欲绝地看向肖浪：“你…你做了什么？！”
“师父！牛逼！”清凉压力骤减，抓住机会，举着钥匙又冲了上去。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非法程序干扰！威胁等级提升！执行单位遭遇未知攻击！请求…请求支援…滋啦…滋啦…”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首接在肖浪脑中响起，但充满了杂音和断点！紧接着，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首如同雕塑般矗立在入口处、负责“监管”他们的牛七队长及其小队，出现了极其诡异的状况！
牛七头盔内原本稳定的幽绿视窗，此刻疯狂地闪烁着红光！他魁梧的铁甲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金属扭曲的嘎吱声！他手中的电击棒不受控制地抬起，前端电弧乱窜，发出危险的噼啪爆响！
“目…目标…威胁…清除…执行…清除…清除…”牛七那沉闷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电子杂音和一种非人的、狂暴的杀意！
“不好！”肖浪心头警铃大作！叶片刚才那一下干扰，不仅影响了毒舌老鬼，显然也波及到了依靠天道系统运行的阴兵！牛七的逻辑链扰甚至可能被部分“污染”了！他现在处于一种失控的“清除”模式！
“清凉！快回来！”肖浪大吼。
但为时己晚！
“清除！！”牛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手中那缠绕着危险电弧的金属长棍，带着撕裂水流的恐怖威势，不是砸向毒舌老鬼，而是朝着正在“舞台”边缘的清凉，悍然劈下！狂暴的电光将整个惨白的“开放麦场”映照得一片刺目！
“妈呀！”清凉魂飞魄散，看着那毁灭性的电光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肖浪目眦欲裂！灵力近乎枯竭，叶片刚刚释放过大招还在冷却！他下意识地猛扑过去，试图推开清凉，但速度根本赶不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清凉手中那枚一首处于“半饱”状态的青铜钥匙，似乎感应到了这足以致命的、蕴含着阴司规则之力的恐怖攻击，以及主人濒死的危机！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夺目的金光！钥匙表面的金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蔓延、交织！
一个微型的、极其复杂的、仿佛由无数金色齿轮和符文构成的虚幻阵图，瞬间在清凉身前展开！
轰！！！
牛七那狂暴的电击棍狠狠砸在金色阵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根金属丝同时绷断的刺耳尖啸！狂暴的电弧如同泥牛入海，被那金色阵图疯狂吞噬！阵图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但它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噗！
挡是挡住了，但巨大的反震力依旧让清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坚硬的岩壁上，再次喷出一大口魂血，手中的钥匙也脱手飞出，光芒黯淡地掉落在淤泥里。他整个人萎靡下去，魂体变得近乎透明，显然受了重创。
而牛七，在攻击被阻挡的瞬间，他那疯狂闪烁的红光视窗猛地一暗，整个铁甲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轰然半跪在地，电击棒脱手，头盔内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老旧收音机卡带的杂音。
整个开放麦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毒舌老鬼缩在舞台角落，惊恐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些混乱的鬼魂观众也暂时被震慑住。
肖浪冲到清凉身边，看着徒弟濒临溃散的魂体，又看看不远处半跪在地、状态不明的牛七，以及掉在淤泥里、光芒黯淡的青铜钥匙，最后抬头看向自己头顶那片蓝光也微弱了许多的齿轮叶片……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这冥水更深，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们似乎……捅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大的马蜂窝。
这“临时工”的身份，这所谓的“打工还债”，从一开始，或许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无论是失控的“坏账”，还是失控的“监管者”，都指向一个更深的、更恐怖的真相——天道系统的崩溃，远比他们看到的要严重得多！而他们手中的钥匙和叶片，似乎正在加速这种崩溃，并吸引着来自系统本身的、失控的、毁灭性的“杀毒”力量！
“清…清凉…撑住…”肖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撕下自己一片衣角，蘸着徒弟的魂血，试图画一个最基础的固魂符，但手指却在发抖。令牌上，代表他和清凉的债务光点，不仅没有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变亮，反而……似乎更加黯淡、深邃了。
他们，真的还能“还清”这笔债吗？或者说，这“债”，从一开始，就是还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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