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像冰窖，长桌两侧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高管。投影仪的光束切割着浑浊的空气，财务报表上猩红的负号像未愈合的伤口。凌轩坐在主位，指关节抵着下颌，目光沉得能拧出水来。
“物流子公司上季度亏损扩大37%。”财务总监的声音干巴巴的，“恒远卡死了西区港口的所有周转仓，我们临时租用的成本翻了西倍。”
苏瑶端着咖啡壶站在角落的阴影里。这是她第一次踏进37楼的战略会议室——今早林远突然通知她顶替请假的行政助理。消毒水味被昂贵的雪茄烟丝取代，她帆布鞋边缘还沾着洗手间大理石地面的水渍。
“客户流失率呢？”凌轩问。
“头部客户走了三个。”市场部负责人滑动平板，“徐董的老关系，全转去了恒远。”
空气骤然凝固。苏瑶看见凌轩后颈的肌肉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咖啡壶柄上的雕花硌着掌心。
“西区港口的问题......”凌轩忽然转向她，“苏瑶，你昨天送来的仓储中心清洁排班表，备注栏写了什么？”
所有目光瞬间钉在她身上。张晓璐坐在长桌末端，指甲上的碎钻在投影光下闪出讥诮的冷光。
“写、写了卸货区三号门的地面沉降裂缝。”苏瑶喉咙发紧，“我擦地时水往缝里渗，用手机灯照过，裂缝很深...怕叉车经过有危险。”
“工程部去看了吗？”凌轩的视线扫过角落。
工程总监擦汗：“这种小事...”
“现在去看。”凌轩截断他，“拍裂缝剖面图，测算修复成本，两小时内报告。”
会议室死寂。苏瑶攥着咖啡壶的手指关节发白。凌轩的目光掠过她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忽然问：“你上周借的《供应链风险管理》，看到哪章了？”
“港口挤兑的应对策略。”她声音很轻，“书里说...可以启用备用小港口分散风险。”
“青岩港？”物流总监嗤笑，“那个渔村码头？水深不够大船靠岸！”
“涨潮时吃水八米的船能进。”苏瑶抬起眼，“我查了近三年潮汐表，每月有七天窗口期。如果租用可升降传送带...”她突然噤声。高管们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像针扎进皮肤。
凌轩忽然拿起钢笔，在会议纪要背面飞快画了几笔。“潮汐窗口期叠加升降设备租赁成本，算过边际效益吗？”
“比...比恒远掐断西区港口的日均损失低23%。”她声音发颤，“数据在林助理电脑里，我帮他整理过。”
林远立刻调出表格投上屏幕。猩红折线旁多出一条纤细的蓝色曲线，像绝望中劈开的一道裂缝。
“散会。”凌轩起身，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墨点，“按蓝色曲线方案做测算，明天八点前我要看到可行性报告。”
人潮散去，会议室只剩咖啡机低沉的嗡鸣。苏瑶收拾着散落的纸杯，指尖触到凌轩留下的会议纪要。背面潦草字迹覆盖了她的计算过程，最后一行力透纸背：“裂缝在哪儿，光就在哪儿。”
她将纸折好塞进围裙口袋，转身却撞见斜倚门框的徐曼音。真丝披肩滑下小半，露出锁骨处冰种翡翠吊坠，和她的眼神一样冷。
“清洁工读供应链管理？”徐曼音轻笑，镶钻指甲敲了敲苏瑶手中的咖啡壶，“知道这壶抵你几个月工资吗？”
壶身鎏金花纹映出苏瑶苍白的脸。徐曼音忽然凑近，香水味裹着寒意：“我儿子喜欢玩拯救游戏。但你说——”冰凉的翡翠擦过苏瑶手背，“要是他发现救的是条毒蛇，会不会亲手把蛇头剁下来？”
玻璃幕墙外，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街角。车窗降下半寸，长焦镜头反射着阳光，像瞄准器的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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