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打印机油墨的酸涩，在财务部走廊里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粘稠。苏瑶攥着拖把杆，指关节压得发白。张晓璐尖细的笑声像玻璃碴子刮过瓷砖：“哟，咱们的‘总裁心尖宠’又来体验民间疾苦啦？三十万支票都瞧不上的人，怎么还屈尊擦地呢？”
一沓散开的报销单突然劈头盖脸砸下来，纸页擦过苏瑶额角，雪花般铺满刚拖净的地面。张晓璐倚着门框，新做的水晶甲敲了敲腕表：“哎呀手滑！苏小姐这么善解人意，不介意再拖一遍吧？毕竟——”她拖长了调子，扫视着围拢过来的几个财务部职员，“凌总就喜欢你这种‘勤劳朴实’的调调嘛。”
哄笑声中，苏瑶蹲下身。消毒水浸透帆布鞋边缘，冰得脚趾发麻。她一张张拾起沾了鞋印的票据，却在触到最底下那份蓝壳文件夹时，动作猛地顿住——封皮烫着“天际物流竞标底价”的金字，内页竟露出一角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徐曼音，正含笑将一只翡翠镯子套在一个瘦高男人的手腕上。那男人侧脸，赫然是昨天在楼下叫嚣的恒远王总！
“摸什么呢？想偷看商业机密啊？”张晓璐的高跟鞋尖狠狠碾上苏瑶手背。钻心的疼炸开，苏瑶闷哼一声，文件夹脱手飞出，照片无声滑落到文件柜底下。
“我没有……”
“没有？”张晓璐弯腰，猛地扯开苏瑶旧帆布包。半块冷馒头滚出来，砸在光洁地砖上，粘着几缕灰絮。“哗啦”一声，包里零碎全被倒空：褪色的哮喘喷雾、卷边的记账本、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医院催缴单，上面刺目的红章像未干的血迹。
空气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
“快看！催债单！”
“手术费欠了十二万？装什么清高啊！”
“凌总手指缝漏点也不止这个数吧？欲擒故纵玩得真溜！”
苏瑶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她伸手去抢催缴单，却被张晓璐扬手躲开。那单子被传阅着，无数道目光像针，扎透她洗得发白的工装。角落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嘶嘶吐着冷气，她却觉得后背的汗浸透了内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还给我！”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急什么？”张晓璐用两根指头拈着单据，像捏着什么脏东西，“缺钱早说啊，我帮你跟凌总递个话？哦对了——”她忽然俯身，压低的嗓音裹着恶意，“听说徐董放话了，谁敢帮你，就是跟凌家作对。你猜，凌总会选你这朵小白花，还是亲妈？”
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苏瑶僵在原地，看着那张承载着父亲性命的纸，在无数只手中传递、揉捏。走廊尽头，监控摄像头冰冷的红光一闪而过。
顶楼总裁办公室，百叶窗紧闭。凌轩将一叠偷拍照片甩在桌上——地下车库昏暗光线下，他递药给苏瑶的瞬间被截成暧昧的耳语；茶水间门口，苏瑶低头捡文件，作者“柚黑白”推荐阅读《救命！总裁竟然对我心动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角度刁钻得像埋在他怀里。
“恒远王总送的‘见面礼’。”他声音淬着冰，“赵明磊用管理员权限删了论坛原帖，但IP溯源指向他姘头开的网吧。”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一张转账记录上，“恒远给他情人账户打了五十万。”
林远屏息：“徐董那边……似乎早知道恒远要动物流公司。”
凌轩没说话。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沉入暮色，玻璃上模糊映出他冷硬的轮廓。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苏瑶半小时前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行：“凌先生，医药费我会尽快还。支票我没拿。”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按熄屏幕。
敲门声响起，安保主管探头：“凌总，保洁部那边……出了点事。”
监控画面切到财务部走廊。俯视角度下，人群像围着猎物的鬣狗。苏瑶孤零零站在中间，帆布包被倒扣在地上，瘦削的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根随时会被折断的芦苇。张晓璐正高举着一张纸，嘴巴开合，即使没有声音，也能从口型读出那刻薄的嘲讽。
凌轩的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苏瑶紧攥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肩膀细微地颤抖，却倔强地没有低头。他猛地起身，椅腿刮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
“把赵明磊‘请’到37楼会议室。”他抓起西装外套，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现在。”
苏瑶被推搡进保洁工具间时，外面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如同密集的鼓点。张晓璐反锁了门，抱着手臂冷笑：“徐董让我带句话——爬得多高，摔得就有多惨。这地方配你，正好。”
狭小的空间充斥着劣质清洁剂的刺鼻气味。水桶里泡着的脏拖把滴着黑水，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污迹。苏瑶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慢慢滑坐到地上。催缴单的碎片还死死攥在手里，汗水和不知谁的脚印模糊了上面的数字。
父亲咳血的画面和母亲哀求的眼神在黑暗中交替闪现。门外，张晓璐刻意拔高的声音穿透铁门：“赌不赌？今晚她准得爬凌总的床求救命！”
指甲抠进掌心旧伤，疼痛让她清醒。她摸出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亮她通红的眼眶。指尖悬在凌轩的号码上，颤抖着，最终按向另一个名字——家政中介陈姐。
“陈姐，”声音哑得厉害，“您上次说的……夜总会保洁，一晚三百那个，还缺人吗？”
听筒那边嘈杂的音乐声浪涌来，混着陈姐迟疑的回答：“……缺是缺，可那地方乱得很，你……”
“我去。”她打断，声音斩钉截铁，“现在就能去。”
工具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苏瑶一惊，手机脱手掉进脏水桶里，屏幕闪了闪，彻底熄灭。
门外传来林远平静无波的声音：“苏小姐，凌总请您去一趟37楼。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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