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潮水般重新漫涌，将汽灯的光晕压缩成一小块孤岛。橘黄色的光线勉强照亮操作台前的方寸之地，余薇的白大褂边缘泛着毛茸茸的光，铅板上的焊痕在阴影里扭曲成狰狞的纹路。柴油发电机的哀鸣彻底沉寂，防空洞陷入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连地下河的流水声都变得格外清晰——那汩汩的水声穿过西十米厚的岩层，像无数根细针在耳膜上轻轻搔刮。
在这片死寂里，余烬和余薇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沉重、急促，每一次搏动都撞在坚硬的岩壁上，反弹回来，在空旷中交织成密集的鼓点，为即将到来的浩劫默默倒计时。
余烬默默站起身，膝盖在铁皮柜上磕出轻响。他拉开锈蚀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改装过的盖格计数器——这台仪器的显示屏被他换成了更大的型号，背光调至最亮，报警阈值也调低了三分之一，方便余薇在紧急情况下快速读取数据。他把仪器塞进姐姐手中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冷汗，冰凉的，像刚从地下河里捞出来的石子。
“ECP峰值出现时，你必须躲进铅棺。”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在宣读某个不容置疑的契约。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用核战铅板焊接的密闭舱体，铅灰色的金属外壳上还留着电焊枪灼烧的焦痕，那是他们用三天时间赶制的终极避难所。舱体内壁刻满了余薇计算出的辐射衰减方程，那些扭曲的符号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能最大限度降低粒子穿透率。
余薇没有接盖格计数器，任由仪器在两人之间悬着，显示屏的绿光映在她镜片上，泛着冷冽的光。她只是抬眼看向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所有的伪装：“那你呢？”
余烬的动作顿了顿，喉结在脖颈上滚动了一下。他避开她的视线，弯腰将最后一把骨柄匕首插进靴筒。这把匕首的刃口被他用砂轮磨得极薄，在汽灯光下泛着寒光，足以轻易划开变异体的皮肤；柄部缠着防滑的布条，是用防空洞遗留的医疗骨骼标本打磨而成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末世：烬土轮回 硬度远超普通钢材。
前世的今天，这个时间点他正蜷缩在出租屋的衣柜里，用棉被蒙住头，却挡不住整栋楼居民的惨叫。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骨头断裂的脆响、变异体兴奋的嘶鸣，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首到天明才敢探出头，看到楼道里蔓延的血迹己经发黑，邻居张大妈的半截手臂挂在楼梯扶手上，而那个总爱逗猫的小女孩，只剩下一只染血的粉色发夹。
而这一次——
“我去启动柴油机二级冷却泵。”谎言脱口而出，声音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甚至刻意让语气里带上一丝不耐烦，像在抱怨繁琐的工作：“刚才的过载可能烧坏了冷却系统，必须提前检修，否则铅棺的温控装置会失效。你也知道，高温会让铅板的屏蔽效率下降17%。”
他站起身时，靴筒里的匕首硌得脚踝生疼，却让他的谎言显得更真实。余烬转身走向防空洞深处，矿灯的挂绳在胸前晃荡，光影在他背后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条正在剥离的旧皮。
汽灯的光晕里，余薇终于接过了盖格计数器。她的指尖在仪器表面轻轻，那里还残留着余烬的温度。屏幕上的数字稳定在安全范围，但她知道，有些危险从来不会显示在仪表盘上——比如弟弟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比如他走向的根本不是柴油机机房的方向。
她没有戳破。只是将盖格计数器别在白大褂口袋里，转身走向那个铅棺，指尖在舱体的衰减方程上轻轻划过。那些自己写下的符号，此刻突然有了新的意义——不仅是为了屏蔽辐射，更是为了守护某些不能说的秘密。
地下河的流水声还在继续，在死寂的防空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余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靴底踩在碎石上的轻响，像在为这场心照不宣的告别，打着最后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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