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柜后方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像冰棱砸在铁板上，在药房死寂的空间里炸开。余烬的神经瞬间绷紧，肌肉记忆驱动身体做出反应——骨柄匕首如毒蛇吐信般刺出，银亮的刃口划破赤雾，却在看清对方轮廓的刹那生生刹停！
刃尖距离对方咽喉只剩三厘米，能清晰看见他颤抖的喉结和鼻尖凝结的血痂。
“余哥？！”满脸血污的赵磊缩在冷藏柜与墙壁的夹角里，怀里紧紧抱着个昏迷的老妇。他的额角磕出了血，混着灰尘在脸上画出纵横交错的污痕，军绿色的工装裤膝盖处磨破了洞，露出底下渗血的擦伤。脚边散落着摔碎的丙泊酚药瓶，透明的液体在血冰上漫开，混着玻璃碴泛着冷光；他右手紧握的注射器针头弯成了诡异的角度，显然是在慌乱中掰弯的。
余烬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老妇的脖颈上——墨绿菌丝己爬上她的耳垂，像蔓延的苔藓，在苍白的皮肤上织出细密的网。菌丝尖端泛着荧光，每蠕动一下，老妇的手指就会轻微抽搐，那是ECP粒子正在侵蚀神经中枢的征兆。
“我妈今早被巡逻队抓伤…”赵磊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动嘴角的伤口，血沫从齿缝间渗出来，“他们说…巡逻队里混进了半异变体…我妈她…她只是想捡回掉在地上的馒头…”
他突然崩溃般抓住余烬的裤脚，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们说用麻醉剂能让她走得安详！丙泊酚静脉推注，不会有痛苦…比变成那些怪物强！”
冷藏柜的压缩机突然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打断了他的哭诉。赵磊慌忙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物资清单，纸张边缘己经被汗水浸透，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压缩饼干×12、净水片×30、打火机×2”，每样物品后面都画着勾，显然是用来交换情报的筹码。
“我用所有食物换情报…”他把清单往余烬面前递，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纸，“交易市场的人说，药房有丙泊酚库存…他们说只要拿到药，我妈就能体面点…”
余烬的目光越过他颤抖的肩膀，扫过冷藏柜的中层货架。三支未开封的丙泊酚注射液并排躺在托盘里，琥珀色的液体在应急灯下发着微光；它们旁边，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两板头孢哌酮钠舒巴坦钠，包装完好，生产日期在三个月内，是对抗变异体抓伤感染的特效药，余薇破解的机械神教资料里特别标注过这种抗生素的耐药性参数。
“分我一支！就一支！”赵磊突然扑上来，膝盖重重磕在血冰上，发出闷响。他死死抱住余烬的小腿，额头抵着对方的靴面，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拿抗生素救你姐，我拿麻醉剂给我妈解脱…这是公平交易！我们两不相欠！”
余烬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赵母浮肿的手指上。那是双典型的家庭主妇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做家务而变形，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子，无名指第二关节上还戴着个毛线勾的顶针——嫩黄色的线，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太阳花。
前世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
末日后第五年的深冬，安置点的粮仓被酸雨腐蚀，所有人都在挨饿。那时的赵母己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每天揣着半块冻硬的玉米饼，蹲在废墟角落里等流浪儿童。余烬亲眼看见她把饼掰成小块，塞进一个穿得像麻袋的小女孩手里，自己则咽着口水说“奶奶不饿”。后来安置点爆发饥荒，这个总爱绣太阳花的老人，活活饿死在粮仓的阴影里，怀里还揣着没送出去的半块饼。
而现在，这个曾用口粮拯救别人的老人，正躺在儿子怀里，被菌丝一点点吞噬，连寻求安详离去的权利，都要靠“公平交易”来换取。
公平？
这个词在末世的空气里发酵，散发出比腐肉更恶心的腥臭。余烬想起机械神教的宣言：“所有变异体均需清除，以维持物种公平。”也想起交易市场的贩子用半瓶矿泉水，换走了一个母亲最后一块面包时说的“公平交易”。
匕首的刃口还在微微颤抖，是刚才急停时的惯性，也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涌动。余薇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困惑：“怎么了？检测到你的心率在下降，是不是遇到高阶变异体了？”
余烬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回匕首。刃尖划过赵磊的脸颊，带起一丝血痕，却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他蹲下身，目光与赵磊平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里的血丝比余烬还密，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沾着干涸的泪痕，像头困在绝境里的幼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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