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杂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金属摩擦的锐响，像是有人在拖拽沉重的铅板。“…干扰…太强…”余薇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被撕裂的纸片，“…机械神教…提前…收网了…”
“撑住！我马上回来！”余烬嘶吼着撞开药房的门，匕首在奔跑中划出残影，军靴踩在血冰上的声响像急促的鼓点，“你答应过一起算的！你敢食言试试！”
耳麦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像冰棱碎裂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的温柔：“…文件…在通风管…记得…用铅粉…屏蔽信号…”
“我他妈说撑住！”余烬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眼眶突然热了，“那些公式还没算完！你欠我一碗放西个鸡蛋的面条！”
“…公式…我留在…铅室的黑板上…记得…修正…第九项参数…”电流杂音再次爆发，这一次彻底淹没了所有声音。无论余烬怎么嘶吼，耳麦里都只有一片死寂，像防空洞深处永恒的黑暗。
防空洞的方向又传来一声爆炸，比刚才更响，震得走廊里的菌丝巢都在剧烈晃动，夜翼孢子的卵囊表面泛起红光，孵化倒计时被彻底打乱。余烬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铅焚炸弹的二次引爆，通常用来销毁核心区域的所有痕迹。
“不…不…”他踉跄着冲出医院大门，赤雾被爆炸的气浪吹散，露出灰蒙蒙的天空。摩托车还停在围墙缺口，车把上挂着的电磁干扰器己经熄灭，屏幕变成一片漆黑，显然被爆炸波及了。
余烬疯了一样发动摩托车，引擎发出嘶哑的咆哮，轮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医院的方向，那里还留着赵磊和他母亲的尸体，留着一地黄绿交织的血污，留着那句“放西个鸡蛋”的承诺——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满脑子都是铅室里的公式，是余薇镜片后的眼睛，是她最后说的“修正第九项参数”，是两人约定好的“这次一起算”。
摩托车在废墟里疯狂穿梭，撞飞拦路的钢筋，碾过变异体的残骸，速度异能被用到极致，车身几乎要飞起来。路边的建筑不断后退，变成模糊的色块，像他前世记忆里那些来不及抓住的碎片。余烬的视线模糊了，不是因为风，是眼泪——这个从尸堆里爬回来的男人，这个亲手埋葬过西十七具尸体的“恶鬼”，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任由恐惧和绝望将自己吞噬。
他想起第一次在防空洞见到重生后的余薇，她正蹲在地上推导公式，阳光透过气窗照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那时她的头发还很短，额前的碎发沾着灰尘，却在抬头时笑得一脸灿烂：“余烬，你看我找到什么？机械神教的加密算法！”
他想起她破解机械神教密码时兴奋的样子，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像在弹奏一首复杂的曲子；想起她轻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赵磊”时，镜片后闪烁的狡黠；想起她握着他的手说“好”时的温度，温暖得能融化地下河的冰层。
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清晰得让人心疼。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他总是在奔跑？总是在失去？总是在赶到之前，就被命运判了死刑？
前世他没能护住她，眼睁睁看着熵噬兽的触须贯穿她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她最后说的“别回头”还在耳边回响；这一世他拼尽全力想要改变结局，却还是要面对同样的爆炸，同样的失联，同样的绝望。
摩托车突然失控，撞上一块巨大的混凝土块，余烬被狠狠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战术背包里的抗生素和蓝色文件夹掉了出来，文件夹摔开，露出里面的“织网人计划”文件，纸张在风中哗哗作响，像一只濒死的蝴蝶。
余烬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上的擦伤，疯了一样去捡文件夹。手指触到纸张的瞬间，他突然愣住了——文件的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是余薇的笔迹，娟秀却有力：
“第九项参数：余烬的速度异能阈值×2.3，别跑太快，等我。”
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和她胸牌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余烬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泪突然决堤，顺着沾满灰尘的脸颊滑落，在下巴上汇成水珠，滴在文件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他明白了。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在公式里留下的修正项，不是参数，是他。
摩托车还在燃烧，火焰映红了半边天，像末世里一朵绝望的花。余烬捡起文件夹和抗生素，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整个世界。他没有再疯跑，而是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让速度异能的暖流均匀地遍布全身——不是为了更快，是为了更稳。
他想起余薇说过的“虚寂之种的自旋量子数为2”，想起她推导的“时间线扰动方程”，想起她最后那句“修正第九项参数”。她不是在交代遗言，是在给他指路。铅焚炸弹的爆炸范围有限，二次引爆通常有十分钟的间隔。余薇既然能留下公式，就一定留有后手。
第九项参数是他的速度阈值×2.3——她在告诉他，要用超越极限的速度，在二次引爆前找到她留下的“变量”；而“别跑太快”，是在说她会等他。
余烬抹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像淬了火的钢。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防空洞的侧门跑去——那里有个隐蔽的入口，是余薇上周发现的，她说“以防正门被堵，留个后手”。当时他还笑她太谨慎，现在才明白，她的每一个“谨慎”，都是在为他铺路。
速度异能在体内流转，比刚才更快，更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不再是为了“赶到”而奔跑，是为了“完成”——完成她留下的公式，完成两人的约定，完成这场跨越轮回的救赎。
路过社区医院时，他下意识地减速看了一眼。药房的方向己经没有了哭声，赵磊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用消防斧在地上挖坑，准备埋葬他的母亲。老妇手腕上的机械表被他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裤兜，阳光照在他身上，像给这个悲伤的年轻人镀了层金边。
余烬没有停留，只是在心里默默说：等安顿下来，一定回来吃那碗放西个鸡蛋的面条。
防空洞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爆炸的硝烟还在弥漫，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铅颗粒，泛着金属的光泽。余烬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影在废墟中拉出残影，像一道劈开黑暗的光。
他知道，余薇在等他
在铅室的黑板前，在通风管道里，在那些闪烁的公式和未完成的计算里，她一定在等他。
这一次，他不会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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