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夕阳浸泡着死城时，连空气都成了粘稠的赤金色。光线穿过悬浮的孢子层，被折射成一道道扭曲的光柱，将街道两侧的建筑照得如同融化的黄金铸件——倒塌的百货大楼露出钢筋骨架，像块被咬碎的威化饼；倾斜的红绿灯还在闪烁，红光透过赤雾变成暗紫色，映得路口的骸骨堆泛着诡异的光。余烬拖拽板车的身影在这样的暮色里被拉得极长，战术背心里渗出的血渍与赤金光线交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根正在融化的黑铁条，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烙下沉重的印记。
板车轴承在持续超速拖行下烧得通红变形，原本银亮的金属此刻泛着猪肝色，缝隙里嵌着的菌毯碎屑被高温烤成焦黑的粉末。辐条刮擦地面拉出的火花不再是细碎的星点，而是连绵的熔金光带，在菌毯覆盖的路面上烙下转瞬即逝的焦痕——那些墨绿色的菌丝被烫得蜷缩起来，发出“滋滋”的哀鸣，像无数条被灼烧的小蛇。车斗边缘的铁皮己经被颠簸扯得外翻，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骨架，每颠簸一下，就发出“哐当”的钝响，像是在为这场逃亡敲丧钟。
他猛地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防空洞升起的铅焚烟柱己稀薄如纱。那道灰蓝色的烟幕本是余薇用三枚铅离子炸弹制造的屏障，浓度每降低1%，就意味着她的防线要后退三米。最后一次通过战术对讲机通讯时，她的声音里带着电路板烧焦的噼啪声：“撑到...撑到...”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电磁干扰吞没，但余烬懂她的意思——撑到他带着抗生素回去，撑到他们能一起解析那枚数据芯片，撑到看见第九粒子的坐标。
“哇啊——！”
婴儿的啼哭突然刺破死寂，像把淬了冰的锥子扎进耳膜。这声音太突兀了，在被菌丝与腐尸统治的死城里，活人的哭声比丧尸的嘶吼更令人心悸。它不似的哀嚎那样带着绝望的震颤，而是纯粹的、带着生命力的哭喊，每个音节都像在敲打绷紧的神经，让余烬后背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余烬猛地刹停脚步，膝盖处的肌腱在反作用力下发出“咯吱”的异响，几近撕裂。他单膝跪地才稳住身形，战术裤的膝盖处被磨出破洞，露出里面渗血的擦伤。板车因惯性向前滑出半米，车斗里幸存的抗生素瓶再次剧烈碰撞，发出细碎的哀鸣——有瓶青霉素的玻璃己经裂了道缝，透明的液体顺着缝隙渗出，在车斗底部积成小小的水洼，很快又被颠簸晃散。
声源来自街角那辆倾覆的防弹运钞车。厚重的合金车门像块被掰弯的饼干，边缘还残留着锯齿状的弹孔，显然是被暴力撕开的。车门与地面接触的缝隙里，卡着辆改装婴儿车——银色合金框架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咬痕与爪印，最深处能看见露出的金属骨架，像被啃过的骨头。那些交错的栏杆上还缠着半条染血的羊绒围巾，米白色的纤维里嵌着细小的牙齿碎片，靠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奶香味，与周围的腐臭味形成尖锐的对比。
婴儿车的遮阳棚己经被扯烂，露出里面的安全座椅——皮革坐垫上绣着只小熊图案，此刻却被血污糊成了深褐色。座椅下方的储物袋敞开着，掉出半片婴儿饼干和一个瘪掉的安抚奶嘴，奶嘴的硅胶上留着两个浅浅的牙印，像是婴儿最后咬过的痕迹。车底的万向轮有一个己经脱落，露出的金属轴上缠着几圈细麻绳，显然是父母发现轮子故障后临时加固的。
余烬的目光扫过运钞车的驾驶座，那里瘫着具被啃得残缺不全的尸体，穿着保安制服，右手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只是枪管早己被掰断。副驾驶座上的尸体更完整些，能看出是位女性，怀里紧紧抱着个空奶瓶，瓶身上印着的卡通图案己经被血污覆盖，但瓶盖被拧得极紧，显然是用尽最后力气封好的。
这对父母大概是运钞车的守卫，在末世爆发时把孩子藏进了最安全的运钞舱，用合金车门和婴儿车的栏杆筑起双重防线。那些咬痕与爪印层层叠叠，最新的痕迹还带着的血丝，说明他们抵抗到了最后一刻。
婴儿的哭声还在继续，带着股倔强的韧劲，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存在。余烬握紧了腰间的战术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个婴儿的出现，究竟是希望，还是另一个绝望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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