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画面是雪地里的处决。那年的雪下得像疯了，鹅毛似的雪片打着旋儿从天上砸下来，把废墟的棱角都磨得模糊，连空气都冻成了冰碴，吸进肺里像吞刀子。队员倒在雪地里，军绿色的外套被血浸得发黑，后背拱成座小小的山，胸口插着余烬的匕首——那把他用了五年的军用匕首，刃口还留着队员昨天帮他磨出的寒光。血从伤口涌出来，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湖，边缘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像块被打翻的朱砂砚。
“队长，我没办法…”队员咳着血，每口血里都混着碎冰，在下巴上凝成细小的冰珠。他的嘴唇冻得发紫，开裂的地方渗着血，说话时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他们说…吃了能抗辐射…能活过这个冬天…” 他的手在怀里摸索着，冻得发僵的手指像枯枝，好不容易掏出块染血的拨浪鼓。那是块磨损的桃木，鼓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刻痕里嵌着暗红的血，像长在木头里的朱砂痣。鼓面蒙着层薄冰，晃起来却还能听见“咔啦咔啦”的轻响，是里面的滚珠在冰壳里滚动。
“我吃过三个…最小的八个月…”他的目光涣散着，却突然亮了下，像快熄灭的油灯，“她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像我女儿…我女儿也叫安安…” 最后几个字碎在喉咙里，变成含混的呜咽。余烬看见他睫毛上的雪花正在融化，水珠顺着眼角往下淌，在脸颊上冻成细小的冰线，像道凝固的泪。
队员的瞳孔彻底涣散前，余烬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衣襟里——里面裹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卷成了波浪。照片上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和他怀里一模一样的拨浪鼓，笑得露出两颗刚长的门牙，背景是片油菜花田，金黄得晃眼。那笑容太干净，和眼前的血、雪、腐烂的世界格格不入，像块扔进泥沼的水晶。
“哐当！”
消防斧突然嵌入铅板桌三寸深，斧刃劈开金属的脆响在医疗区炸开，震得桌角的葡萄糖瓶“叮当”乱响。斧柄还在微微震颤，木缝里渗出的血珠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又漫开去，与余薇腹部渗出的黑血汇成细流，在铅板上蜿蜒，像条挣扎的红蛇。
余烬的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胸腔里的空气带着铁锈味，每口喘息都扯得肺疼。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像条快要绷断的弓弦，太阳穴的血管鼓得老高，能看见血液在里面疯狂涌动。掌心被斧柄的防滑纹硌出深深的红痕，血珠从纹路里渗出来，把木柄染成深色，那痛感却远不及心口的钝痛——像被人用钝器反复捶打，旧伤叠着新伤，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十年里。”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每个字都带着血沫子，“我见过三十七次人吃婴儿。”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像在吞咽玻璃碴，“第一次在安置营的猪圈，他们把孩子裹在麻袋里，铁钩穿过麻袋拎起来时，里面传来‘咿呀’的哭声，像只快死的小猫；第七次在地铁隧道，火把照见岩壁上的牙印，最小的孩子才刚长两颗牙，牙龈上还沾着隧道里的泥土；第三十七次…是上个月的药房，赵磊他妈盯着安荼的眼神，和当年黑市那个买‘黄金肉’的女人一模一样——那眼神里没有饿，只有种…解脱似的贪婪。”
他的目光掠过保温箱里的安荼，女婴胎发稀疏的后脑贴着块小小的纱布，那是余薇昨天用超声波定位后贴的标记。纱布下有个米粒大的凸起，像颗埋在皮肉里的沙砾——余薇说，那是机械神教埋的微型金属传感器，能发射第九粒子的波动信号，昨天在运钞车旁，就是这颗“沙砾”让她的哭声震碎了三只丧尸的颅骨。可也是这颗小脑袋，末世：烬土轮回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末世：烬土轮回最新章节随便看！刚才用声波异能震飞了爬进医疗区的菌丝，那些墨绿色的丝状物在空中蜷成球，落地时还在抽搐。
安荼大概是饿极了，小嘴在保温箱里蹭来蹭去，鼻尖碰在铅板上发出“噗”的轻响，喉咙里发出“咂咂”的声响，像只找奶喝的小兽。她的小手扒着箱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早上的葡萄糖水，在光下闪着微光。余烬伸手把她抱起来，女婴的体重轻得像片羽毛，不足十斤，却奇异地烫得他手臂发麻——那是种带着心跳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襁褓渗进皮肤，像团埋在怀里的火。
他想起昨天在运钞车旁，安荼的哭声突然拔高的瞬间。声波像把无形的刀，震得丧尸的颅骨“咔嚓”裂开，墨绿色的脑浆混着碎骨溅在他脸上，温热得像春天的雨，带着股腐烂的甜腥。可那时他没觉得恶心，只盯着女婴攥紧的小手——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像颗颗圆润的珍珠，与记忆里那些被啃碎的婴儿指骨，判若云泥。
“至少这孩子…”余烬走到医疗箱前，拿起最后半块压缩饼干。饼干硬得像块石头，他用牙齿咬碎，碎屑掉在搪瓷碗里发出“簌簌”声，再倒进温水搅拌。淡黄色的粉末在水里浮起又沉下，像群惊慌的小虫，“杀人用的是声带，不是牙齿。”
余薇没有抬头，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的速度更快了，电容笔的笔尖几乎要戳穿屏幕。全息屏的数据流翻滚得像条湍急的河，蓝色的字符在空气中浮动，突然跳出行绿色的：【声波异能防御模型：可震慑半径5米内的菌丝寄生体，能耗相当于3ml葡萄糖/次】。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弯成了虾米，手死死按在腹部的创口上，指缝里渗出的黑血顺着指节往下滴，落在屏幕上，将“54.9%”的生存率晕成团模糊的红，像块被血浸透的海绵。
“你以为这是仁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铁，每个字都带着寒气，“机械神教给她装的不只是传感器，还有情绪触发器。” 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沫，露出道鲜红的痕，指尖在屏幕上一点，调出段波形图。红色的曲线在屏幕上剧烈起伏，像条被扔进热油的蛇，峰值处标着个刺眼的星号，旁边用小字写着“7.3Hz——培育皿激活频率”。
“昨天她哭的时候，第九粒子的波动频率刚好卡在这个点。”她的指尖重重敲在星号上，屏幕发出“滋啦”的轻响，“再哭三次，方圆十公里的机械单位都会收到信号，包括城西妇幼保健院的‘母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安荼懵懂的脸，“那里有上百个培育舱，每个舱里都躺着个‘安荼’，她们的声波异能会被同步激活，到时候不是震慑菌丝——是把整个城区炸成辐射尘埃。”
应急灯突然闪烁，灯光暗下去的瞬间，安荼眼瞳里的蓝光突然亮了起来，像颗掉进墨池的星。女婴似乎被余薇的语气吓到，小嘴一瘪，却没哭，反而伸出小手抓住余烬的衣领，指腹蹭过他战术背心上的破洞——那里还沾着运钞车旁的脑浆残渣，带着洗不掉的腥气，可安荼的小手攥得很紧，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余烬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婴，她的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在光下闪着微光。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雪地里的队员，想起他怀里的拨浪鼓，想起照片上那个举着拨浪鼓的小女孩。原来有些东西，比生存更重要——比如这双攥紧他衣领的小手，比如那声还没学会说“妈妈”的咿呀，比如在这吃人的末世里，还敢护着一个孩子的勇气。
他抬手摸了摸斧柄，掌心的血己经和木柄粘在一起。斧刃的血锈里，似乎还映着雪地里那个队员的脸，可这次，那脸不再狰狞，反而像在说“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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