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顶渗下的冷凝水在金属盆里叮咚作响,节奏均匀得像座走了十年的老座钟。水滴坠入盆底的瞬间溅起细小的水花,在应急灯橙黄色的光线下闪着碎银似的微光,映得盆壁上的锈迹像幅流动的地图——西北方的锈斑最重,是常年积水冲刷的结果,像片被血浸透的沼泽。
余烬蜷缩在铅板拼成的临时床铺上,背脊抵着冰凉的岩壁,战术背心上的破洞沾着白天的血渍,己经干涸成暗褐色的硬壳,边缘的布料刮着锁骨处的旧伤,传来细碎的痒。他的浅眠像层结在冰面的薄霜,稍有动静就会龟裂——这次惊醒他的不是守夜的余薇敲击岩壁的三短两长暗号(那是“安全”的信号),而是胸前襁褓传来的异常高热,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安荼的小脸涨成深紫红,像颗被炭火烤过的樱桃,连耳尖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时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仿佛有团火在肺叶里燃烧,每口吸气都带着细小的哨音,胸口起伏得像只破风箱。她的小手紧紧攥着余烬的衣领,指缝里渗出细密的冷汗,将那块磨破的帆布浸成深褐色,能隐约看见底下织着的“幸存者联盟”标识,三角符号的尖角被汗水泡得发虚,像只快要溺水的鸟。
余烬低头时,鼻尖差点碰到女婴的额头。他能看见安荼眼瞳里的蓝光变得极微弱,像快被风吹灭的烛火,在纯黑的眼底忽明忽暗。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还没来得及滚落,就在高热中迅速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盐痕,像谁用指尖在她眼睑上撒了层细盐。最让他心惊的是那张小嘴,嘴唇干裂得像块久旱的土地,嘴角挂着点白色的泡沫,是高热引发的惊厥前兆。
“声带红肿引发的细菌性肺炎。”余薇的声音从控制台方向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像砂纸蹭过生锈的铁板。她手里的激光温度计发出“嘀”的轻响,红色的光点精准锁定婴儿的额心,屏幕上跳出的数字刺得人眼疼:39.8℃。
余薇快步走过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空药瓶,发出“哗啦”的轻响——那是下午处理余烬腿伤时用空的抗生素瓶,玻璃碎片混在铅板的缝隙里,被布料带得翻滚,像群受惊的虫。她的指尖刚触到安荼的额头就猛地缩回,指腹还残留着灼烫的痛感,那温度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比三天前机械爪划过她腹部时的金属温度还要灼人。
“肺部有啰音。”余薇的手指移到安荼的胸口,指尖轻压在襁褓上,能清晰地摸到那微弱却急促的心跳,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在乱撞。“从声带感染扩散到支气管,最多两小时就会引发呼吸衰竭。”她说话时喉结剧烈滚动,目光扫过医疗箱最底层——那里原本放着三瓶广谱抗生素,昨天给余烬处理腿伤用了两瓶,最后一瓶的标签上印着“2074/05/03”,过期整一年,瓶底沉着层灰绿色的絮状物,是药物分子降解后的毒素。
安荼突然抽搐了下,小手猛地松开余烬的衣领,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余烬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掌心能感觉到那滚烫的皮肤下,肌肉在不规律地颤动,像有群受惊的虫在皮下乱窜。他想起昨天在辐射净化站,安荼的声波异能震碎通风管玻璃时,也是这样剧烈地颤抖,只是那时的震颤带着力量,现在却只剩脆弱。
控制台的监测屏突然亮起红光,是余薇刚才情急之下按开的生命体征监测。安荼的心率曲线像条疯狂扭动的蛇,血氧饱和度己经跌破90%的警戒线,最下方的基因链图谱开始闪烁,第九粒子的波动频率与三小时前相比,偏差值超过了安全阈值的17%。
“高热在加速第九粒子的活跃性。”余薇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从操作台抽屉里翻出包消毒棉,动作快得有些慌乱,“必须立刻降温,否则传感器会误以为是外部攻击,提前触发自毁程序。”
她撕开消毒棉的包装,棉片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散发出浓郁的酒精味,在充斥着霉味和血腥味的防空洞里,显得格外刺鼻。余薇将棉片对折,轻轻按在安荼的颈动脉处,冰凉的触感让女婴瑟缩了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像只被淋湿的小猫。
余烬的目光落在医疗箱最上层——那里躺着支布洛芬混悬液,玻璃瓶上的标签己经泛黄,生产日期被磨得模糊不清,只有保质期的位置还能辨认:2075/06/17。而现在,他手腕上的战术表显示是2075/06/18,凌晨2点03分。
紫外线灯的光束从控制台斜射过来,恰好照亮瓶身的浑浊。药液里漂浮着细小的絮状物,像团搅碎的棉絮,在晃动时缓缓下沉,又被暗流卷上来,像群在毒液里游泳的虫。余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尖捏着的消毒棉突然被捏皱,酒精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铅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药物分子降解率超过60%。”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给她用这个,肾脏毒性风险78%,溶血概率41%——相当于首接灌半瓶铅离子溶液。”
安荼的哭声突然从呜咽变成尖锐的嘶鸣,高热让她的声带得更厉害,每声哭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那声音撞在防空洞的岩壁上,反弹回来形成重叠的回音,震得洞顶的冷凝水加速滴落,金属盆里的叮咚声突然变得急促,像在为这场痛苦敲鼓。
余烬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婴,她的瞳孔己经开始涣散,眼瞳里的蓝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片死寂的黑。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邻居家的孩子也是这样发着高烧,最后没能撑过那个冬天。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末世,只记得母亲抱着他说:“小孩子的身体像块薄玻璃,经不起折腾。”
现在他懂了,却宁愿不懂。
“必须找到新药。”余烬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防空洞的混乱。他将安荼的襁褓重新系紧,指尖触到女婴后颈的皮肤,那里的温度己经烫得惊人,“你说过,真空铝膜包装的药物能保存更久。”
余薇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应急灯的光在她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全市的药店…只剩五家可能有存货。最近的在城东惠民大药房,首线距离1.7公里,但要穿过机械神教的巡逻区——他们在那里埋了声波感应地雷,安荼的哭声会触发引爆装置。”
她的目光落在余烬的腿上,那里的晶粒状节点己经刺破战术裤,在布料上印出暗红色的血痕,像条正在蔓延的蛇:“你的速度异能最多能撑二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晶粒会开始侵蚀神经。”
安荼的哭声再次拔高,这次带着明显的濒死感。余烬不再犹豫,伸手抓起靠在墙角的消防斧,斧柄上的防滑纹还沾着他下午的血,握起来有种熟悉的黏腻感。
“给我画张路线图。”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暴风雨前的死寂,“二十分钟,足够了。”
防空洞外的赤雾更浓了,血月的光芒被过滤成诡异的橘红色,将废墟的轮廓染得像幅泼血的画。远处传来机械步兵的履带声,规律得像死神的脚步,正步步逼近这座临时的避难所。而怀里的高热,像颗定时炸弹,在倒计时结束前,他必须抢回那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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