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门突然通电闭合的瞬间，余烬的靴尖距离收银台只剩半步。电流“滋滋”地顺着金属门缝爬上来，咬在左手手腕上，麻痹感顺着神经窜向心脏。他看见三盒完好的布洛芬就摆在柜台后第二层，蓝色铝膜上的小熊举着红色温度计，图案在应急灯的光下清晰得刺眼——那是安荼最喜欢的图案，昨天在防空洞，她还盯着余薇医疗箱上的同款贴纸傻笑。
距离不过三米，却像隔着条沸腾的岩浆河。左手被门缝咬得越来越紧，指骨与金属摩擦产生的热量烫得皮肉滋滋作响，血腥味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像有人在耳边点燃了浸血的棉花。他能感觉到小指的骨头正在发出“咯吱”的呻吟，那是骨质密度超过负荷的征兆，上次在机械神教的刑讯室，被夹断的无名指也是这样疼，疼得连意识都在发抖。
匕首从袖中滑出，精准卡在齿轮的缝隙里。“咔哒”一声轻响，门的闭合动作顿了顿，却立刻传来电机运转的“嗡”声——那是液压装置启动的征兆，这种装置能产生三吨的挤压力，足以将合金板压成薄片。余烬的视网膜上突然闪过第七次死亡的画面：液压门闭合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右臂像根被踩扁的吸管，骨骼碎片混着血肉从门缝挤出来，溅在那排蓝色的布洛芬上。
小腿的晶粒突然超频燃烧！能量节点刺破皮肤的“噗嗤”声里，肌肉纤维被撕裂的剧痛让视线模糊，像隔着层染血的毛玻璃。他能感觉到右腿的肌肉在抽搐，能量过载的灼痛顺着骨髓往上爬，膝盖以下己经失去知觉，只剩下前进的本能。这种状态最多能维持十秒，十秒后，晶粒会开始侵蚀神经，留下永久性的瘫痪——但现在，十秒足够了。
指尖扫落药盒的刹那，左手的中指突然传来“咔嚓”的脆响，指骨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三盒布洛芬撞在怀里，铝膜与战术背心摩擦的“沙沙”声里，他看见柜台后的应急灯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左半边脸颊己经被血浸透，只有瞳孔还死死盯着那道正在闭合的门缝，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
缩手的瞬间，液压门彻底闭合，匕首被碾成铁屑的“咔嚓”声里，三根断指留在了门内。断口处的血喷溅在药盒上，给小熊图案添了朵诡异的花，红色的血珠顺着铝膜的褶皱往下淌，像在给那只举着温度计的小熊，画上流泪的线条。
怀里的三盒布洛芬还带着体温，包装完好无损。余烬蜷缩在药房外的废墟里喘息，左手的断口己经麻木，血却还在往外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血月狰狞的脸。右臂的肌腱断裂让消防斧从掌心滑落，斧刃砸在碎石上的“当啷”声格外空旷，像敲在一口破钟上。
远处传来机械步兵的履带声，“哐当、哐当”，越来越近，震得地面的碎石都在跳动。那声音像死神的鼓点，敲在每道伤口上，敲在每寸残存的神经上。余烬突然想起余薇给他看过的机械步兵剖面图，那些家伙的胸腔里装着声波炮，能在五秒内震碎方圆十米内的所有生物内脏。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襁褓，安荼的呼吸己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胸口的起伏像片即将停摆的叶子。高热让她的皮肤烫得惊人，襁褓的布料被汗水浸成深色，贴着他的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余烬撕开一盒布洛芬的铝膜，吸管刚触到女婴的嘴唇，就被她本能地裹住——那力道微弱得像片羽毛，却死死攥着吸管不放，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药液顺着吸管往里流，女婴的喉咙动了动，发出“咕咚”的轻响。余烬看着她眼瞳里的蓝光正在消退，原本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虽然依旧虚弱，却有了点活气。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含糊不清地对着襁褓说：“我们回家。”
E-1级速度异能再次启动，这次却慢得像个蹒跚的老人。每走一步，断指的伤口就撞在膝盖上，疼得他首打哆嗦。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像被潮水慢慢淹没，那些发黑的区域里，偶尔会闪过些碎片：防空洞顶滴落的冷凝水、余薇白大褂上的血花、安荼睫毛上的盐痕……这些碎片像星星，指引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
怀里的药盒很沉，三盒叠在一起，硌得肋骨生疼；襁褓里的小身体很暖，那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熨帖着他冰冷的胸口。这两种感觉支撑着他，在死城的废墟上，踩出条向着黎明的、蜿蜒的血痕。血痕里混着碾碎的药渣、绿色的毒液、黑色的菌丝，却在血月的光下泛着种奇异的红，像条通往新生的路。
当防空洞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余烬笑了。他看见余薇正站在铅门后，腹部的绷带又渗出了黑血，把白大褂染成深褐色，手里却举着盏应急灯，光柱刺破赤雾，像举着团永不熄灭的火。她的身边放着把霰弹枪，枪管上还缠着纱布，显然刚才经历过一场搏斗。
“药…”他将布洛芬递过去的瞬间，意识突然沉入黑暗。倒下前，听见安荼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那声音不大，却像颗投入死海的石子，在寂静的末世里，漾开一圈名为希望的涟漪。
余薇扑过来接住他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她的指尖触到那三盒完好的布洛芬，铝膜上的小熊图案沾着血，却依旧笑得天真。怀里的安荼睁开了眼睛，黑葡萄似的瞳孔里映着防空洞的应急灯，映着余烬苍白的脸，映着这死城里，最珍贵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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