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的苦涩味在百米外就能闻到,是当归与苦参混合的味道,带着股泥土的腥气。这种味道总能吸引夜翼怪胎——它们对植物生物碱有种病态的痴迷,尤其钟爱炮制后的甘草,三年前在中药仓库,余烬曾见过上百只怪胎围着甘草垛狂欢,膜翼上的磷粉将仓库照成了绿色的地狱。
巷口聚集着七只夜翼怪胎,它们倒挂在电线杆上,膜翼收拢时像片枯萎的叶子,磷粉在赤雾里缓慢飘落,在地面积成层荧光绿的粉末。余烬贴着墙根滑行,战术靴踩过粉末的瞬间,怪胎们的触角突然颤动——这些生物的嗅觉神经长在触角上,能分辨出百万分之一浓度的生物碱。
他翻身爬上通风管,锈蚀的铁皮在体重下发出“咯吱”的呻吟。管道里积着厚厚的灰尘,混杂着蝙蝠的粪便,散发出氨味与药味的混合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爬至中段时,指尖触到块尖锐的金属片,是管道锈蚀后脱落的铁皮,上面还挂着半片布料,蓝白条纹的质地让他想起医院的病号服——或许曾有病人躲在这里,最终却没能等到救援。
从通风管坠入百草堂的瞬间,灼热的焦糊味扑面而来。这座百年老药铺己经烧成了焦架,梁上的“悬壶济世”匾额只剩半截,“悬壶”二字被火熏成炭黑色,木质纤维在高温下卷曲,像双痛苦蜷缩的手。药柜的抽屉散落一地,有的还保持着拉开的姿势,里面的药材早己碳化,捏起来像团黑色的粉末,指尖稍一用力就化作飞灰,留下苦涩的余味。
墙角的药碾子倒在地上,碾轮上还沾着黑色的药渣,旁边的铜药臼裂成了两半,内壁的包浆被烈火烤成了暗红色。最显眼的是尊铜鹤香炉,鹤首己经被烧熔,滴落在地面的铜水凝成蜿蜒的细流,像条凝固的蛇,炉底刻着的“光绪年制”字样还依稀可辨,却再也熏不出袅袅的药香。
在焦黑的柜台下摸索时,指尖触到个金属盒,棱角分明,像是医用的急救箱。盒身的锁扣己经锈蚀,余烬用匕首撬开的瞬间,六只夜翼怪胎从通风管扑入,膜翼上的磷粉在黑暗中划出绿色的轨迹,像几颗流星砸向面门。它们的复眼在红光里亮得像灯笼,口器张开露出两排锯齿,上次在中药仓库,这种锯齿曾咬断过队友的锁骨,骨头碎裂的脆响至今还留在余烬的耳鸣里。
他反手将金属盒扣在最前面那只怪胎头上,听见里面的药瓶碎裂的声响——是余薇要的甘草,切片整齐,原本用防潮纸包着,能缓解安荼的咳嗽。现在却成了砸向怪物的武器,褐色的药渣混着玻璃碎片从盒缝里漏出,撒在怪胎的膜翼上,被磷粉点燃,燃起幽蓝的小火苗。
搏斗中,余烬的右臂被怪胎的锯齿翼划开,肌腱断裂的剧痛让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消防斧脱手落地,砸在焦黑的地板上发出“哐当”的闷响。他侧身躲过另一只怪胎的扑咬,左手抓住它的膜翼狠狠撕扯,听见软骨断裂的“咔嚓”声,绿色的血液喷溅在脸上,带着股薄荷的清凉——这是夜翼怪胎的体液特征,用生物碱调节体温,却对人类的神经系统有剧毒。
当终于掐断最后一只怪胎的脖颈时,余烬的左肩也被划开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锁骨的轮廓在血污里若隐若现。他瘫坐在地,喘着粗气,看着金属盒里的药品己经全部粉碎,只有一块烧焦的药渣还能辨认出是“川贝”,边缘还带着未烧尽的白色鳞片,那是优质川贝特有的标识。
通风管里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余烬知道不能久留,夜翼怪胎是群居生物,刚才的搏斗声肯定吸引了更多同类。他捡起地上的消防斧,用没受伤的左手勉强握住,斧刃上的绿色血液正在凝固,像层廉价的油漆。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眼这座焦黑的药铺。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在灰尘里划出金色的光柱,光柱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药粉颗粒,像场迟来的葬礼。那些曾经治愈过无数人的药材,最终没能治愈这座城市的创伤。
怀里的布洛芬还在,被体温焐得温热。余烬咬着牙站起来,右臂无力地垂着,血滴在地上,与黑色的药粉混合成暗褐色的泥浆。下一站是同济大药房,也是最后一站,导航图上显示距离1.2公里,沿途标注着三个红色警告:【机械步兵巡逻区】【钢蚀菌巢穴】【液压门陷阱】。
安荼在襁褓里轻轻动了动,小脸蹭着他的胸口,呼吸依旧微弱。余烬低头,看见女婴的睫毛上沾着点黑色的药粉,像只落了灰的蝴蝶。他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拂去,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皮肤,突然觉得所有的疼痛都有了意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把这缕呼吸带回防空洞。
于是他握紧消防斧,拖着伤臂,一步一步走向最后一站。焦黑的药渣在靴底碾碎,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为这场孤独的跋涉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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