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裤管被菌丝缠住的瞬间，余烬闻到了熟悉的腐臭——是尸群聚集时特有的味道，混合着胃酸与腐烂内脏的腥气，像桶打翻的泔水。他反手将消防斧劈向身后的追兵，斧刃劈开丧尸颅骨的“噗嗤”声里，腐尸的指骨刮过跟腱，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肌腱被划断的地方露出白色的纤维，像根被扯松的麻绳。
菌丝顺着伤口往里钻，尖端的吸盘牢牢吸在血肉上，像群饥饿的虫。余烬能感觉到皮肤下传来的灼痛，那是ECP粒子在与血肉结合时产生的化学反应，体温骤升至40℃，眼前阵阵发黑。上次在城西废墟，新兵小杨就是这样被菌丝寄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变成墨绿色的菌丝团，最后恳求余烬用消防斧结束他的痛苦——那把斧刃上的血痕，到现在都没完全磨掉。
他拖着残躯撞进“平安药店”，玻璃门被撞碎的“哗啦”声里，看见柜台后的货架大多保持着原样，药盒整齐地排列着，标签上的字迹清晰可辨，像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岛。这种反常让他瞬间警惕——末世里的药店，整洁往往意味着危险，就像沙漠里的绿洲，可能是流沙的伪装。
柜台后站起的身影让他瞳孔骤缩。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丧尸，胸前的口袋里插着支钢笔，笔帽上的漆己经剥落。脖颈上挂着的“执业药师”胸牌歪斜着，塑料牌面被血浸得发暗，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嘴角噙着温和的笑，胸牌边缘还印着他的名字：“陈默”。而现在，它的眼球己经被菌丝取代，浑浊的绿色液体顺着眼角滴落，在白大褂上晕成朵腐烂的花，手中还攥着支注射器，针头闪着冷光，管内的液体像融化的沥青，在赤雾里泛着油光。
“嗬…布洛芬…致畸…”丧尸的声带被菌丝腐蚀成蜂窝状，摩擦出的音节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医学名词的刻板，像台老旧的录音机在播放尘封的知识。腐烂的手指精准指向右侧药架，指甲缝里还嵌着白色的药粉，那是阿司匹林的结晶，“儿童…禁用…肝损伤…”
余烬的消防斧劈在它颅骨上时，突然想起十年前的社区医院。那时他发着39℃的高烧，护士就是这样耐心解释药物副作用，手指在说明书上划出重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白大褂上，像层温暖的光晕。药架上的药盒码得整整齐齐，标签上的字迹工工整整，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甘草混合的味道，安全得让人心安。
斧刃劈开骨头的脆响中，他的目光扫过丧尸指向的药架——最上层的阴影里，赫然排列着五盒未拆封的布洛芬，蓝色的包装在应急灯的光下亮得像片海，铝膜上的小熊图案冲着他笑，仿佛在说“快来拿”。这种突如其来的幸运让他脊背发凉，像踩着薄冰过河时，突然发现脚下的冰面异常坚固。
指尖触及药盒的刹那，屋顶突然传来“噼啪”的脆响，像有人在上面踩碎玻璃。抬头时，看见层厚厚的菌丝巢正在破裂，灰白色的巢壁像纸样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卵囊，数百只变异蝙蝠从巢中涌出，展开的膜翼遮住了整个天花板，翅尖的锯齿在光线下闪着冷光，像无数把悬在头顶的刀。
这些生物叫“骨翼蝠”，是核辐射后蝙蝠的变异体，骨翼边缘的锯齿能轻易切开钢板。上次在体育馆，它们只用三分钟就将一头大象啃成了骨架，地上只剩堆带着齿痕的白骨，象牙上的牙雕还保持着原样。
余烬下意识地抓起两盒布洛芬塞进怀里，转身撞破后窗。玻璃碎片划破脸颊的疼痛中，听见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轰鸣，平安药店的承重墙被蝙蝠撞断，钢筋扭曲的“咯吱”声里，水泥块砸落的“轰隆”声震得地面发颤。那具执业药师丧尸还保持着指向药架的姿势，被埋在碎石下的瞬间，注射器里的液体溅在一块布洛芬的铝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原来那不是普通的液体，是它分泌的消化液，专门用来溶解药品包装。
两盒药品在翻滚中压扁。
他落在巷子里时，肋骨断裂的地方传来剧痛，像被人用脚狠狠踩着。压坏的药盒从怀里滑落，淡黄色的药液渗出，混着额头的血滴在地面，像幅抽象的画，蓝色的铝膜碎片散落在旁，像被撕碎的翅膀。仅剩的一盒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包装虽然完好，却被挤压得变了形，能听见里面药液晃动的声音，像颗不安的心跳。
变异蝙蝠的尖啸从身后传来，声波震得巷壁的砖石簌簌落下。膜翼扇动的“呼呼”声越来越近，余烬能感觉到那些带锯齿的翅膀擦过头皮，留下火辣辣的疼，有几根头发被齐刷刷切断，飘落在肩头上。他突然想起余薇说过的话：“骨翼蝠的听觉比机械猎犬还灵敏，它们能通过心跳定位猎物。”
于是他屏住呼吸，E-1级速度异能催至极限，腿部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大，菌丝顺着血流蔓延至膝盖，皮肤下鼓起条条青色的血管，像蚯蚓在爬行。跑出巷子口时，看见街角的广告牌上还贴着张儿童退烧药的海报，上面的小女孩举着药杯笑得灿烂，背景是蓝天白云——那是末世前的天空，蓝得让人心碎。
余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海报上，将小女孩的笑脸染成暗红。他摸了摸怀里的药盒，确认它还在，然后继续向前跑。蝙蝠的尖啸渐渐远了，但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不是这些生物，而是这座处处透着诡异的死城——它总在不经意间给你希望，然后用更残忍的方式将其打碎。
安荼在襁褓里轻轻哼了一声，小手抓住他的手腕，指甲陷进菌丝寄生的伤口。疼痛让余烬清醒了几分，他低头看着女婴烧得通红的小脸，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拼尽全力——不是为了那盒药，而是为了这只在绝望中还会抓住你的小手，为了这缕在末世里不该熄灭的呼吸。
视网膜上的导航图显示，下一站“百草堂”还有600米。余烬调整了下呼吸，将最后一盒布洛芬塞进战术背心的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的温度，或许能让这盒药，撑到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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