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薇掀开安荼的襁褓，军绿色的布料摩擦着女婴细嫩的皮肤，露出后颈那块发烫的棱柱体。幽蓝的光芒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频闪，像颗濒死的恒星在做最后的挣扎，辐射计数器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数值从0.03μSv/h飙升至27.8μSv/h，指针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表盘——李猛刚才踉跄跌倒时，袖管抖落的虫卵正沿着气密门的缝隙渗入，那些半透明的小红点在地板上蠕动，留下银亮的轨迹，像洒落在地的火星。
“ECP虫卵检测到黄金血信号。”余薇的镊子精准夹起一只蠕动的红点，虫卵在镊尖疯狂扭动，尖端的吸盘死死吸附着金属，“它们在…朝安荼聚集。” 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显微镜下的画面映在平板上：虫卵的外壳正在变薄，内部的幼虫己经成型，口器部位泛着金属的冷光，这与普通ECP虫卵的形态完全不同，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改造过的微型武器。
培养皿中，余薇滴入一滴安荼的血清。虫卵接触血清的瞬间突然爆开，淡红色的体液溅在玻璃壁上，新生的线虫竟长出螺旋状的金属口器，口器转动时发出“滋滋”的轻响，正在分解培养皿的琼脂培养基。这些线虫的尾部还连着细小的金属丝，在显微镜下能看到丝状物上刻着机械神教的齿轮纹路，每转动一圈，口器的咬合力就增强一分。
余烬猛地撕开李猛遗落的背包，帆布在拉扯中发出“嘶啦”的裂响。半袋霉变的大米从包里滚出，米粒上覆盖着层灰绿色的霉斑，散发出杏仁般的苦香——那是黄曲霉毒素的味道，足以让成年人在七十二小时内肝衰竭。而在米袋深处，一枚机械神教的三角标追踪器正亮着红光，红灯闪烁的频率竟与安荼的哭声完全同步，像颗跳动的心脏，与女婴的呼吸共振。
“不是求助…”余烬捏碎追踪器，塑料外壳裂开的脆响中，露出里面缠绕的铜丝，核心部位的芯片上刻着细小的齿轮图案，“是投饵钓鲨。” 他想起李建国拽着妻子时那只异常稳定的手，想起李猛扑进来时精准的角度，甚至想起双胞胎啃食菌毯时那过于整齐的动作——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设计的陷阱，用绝望做饵，用孩子当钩，只为了确认安荼的位置。
防空洞深处传来菌毯被啃噬的窸窣声，“沙沙”的响动从通风管蔓延至储藏室，像无数只虫子在黑暗中爬行。余薇的平板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是防空洞的三维模型，红色的虫卵扩散范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在地图上织成张细密的网，而网的中心，正是安荼所在的位置。
她用镊子挑起一只刚孵化的线虫，这只幼虫比河水里的体型小了一半，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长出金属口器，口器开合时能看到细密的锯齿，在光线下闪着冷光。“它们在进化。”余薇的声音发紧，“黄金血不仅吸引它们，还在加速它们的变异，这些线虫的消化液能溶解铅板。” 她的指尖划过平板上的储藏室区域，那里堆放着最后五桶净水，现在己被红色的扩散范围覆盖，虫卵正在桶壁上产卵，透明的卵壳像层薄膜，贴在蓝色的塑料桶上，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安荼突然剧烈咳嗽，后颈的棱柱体蓝光骤亮，将她的小脸映得通透。女婴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声，余薇用听诊器贴近她的胸口，听见肺泡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有几只线虫己经通过空气进入呼吸道，正在啃食黏膜，金属口器刮擦软骨的“咯吱”声，像根细针在刺破气球。
余烬抓起消防斧劈开通风管的格栅，铁锈簌簌落下的瞬间，看见里面爬满了线虫。这些半透明的虫子正以金属口器啃噬管壁，铅制的通风管被腐蚀出细密的孔洞，银白色的碎屑与虫体混合，像道正在溃烂的伤口。他挥斧砍去，虫群被劈成两半的瞬间，绿色的体液溅在斧刃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些液体竟能溶解钢铁，却在接触到余烬左手断口的血液时迅速凝固——他的血里掺着安荼的血清，是这些虫子的克星，也是吸引它们的诱饵。
“必须启动深度净化程序。”余薇突然扯下墙上的防火布，露出后面的铅制阀门，“但需要有人守住通风总管，阻止虫卵进入净化舱。” 她的目光落在余烬身上，又扫过安荼泛着潮红的小脸，最终停在自己腹部的晶簇上——那里的银白色晶体己经蔓延至肋骨，像件正在生长的铠甲，也像副逐渐收紧的镣铐。
防空洞的震颤越来越明显，菌毯被啃噬的声音己经近在咫尺。余烬将安荼塞进余薇怀里，女婴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后颈的棱柱体蓝光突然稳定下来，不再闪烁，而是化作道持续的光束，照亮了余烬眼底的决绝。
“守住她。”他抓起消防斧，斧刃上的虫体液还在冒烟，“我去堵通风管。”
余薇看着他冲向防空洞深处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他从同济大药房带回布洛芬时的模样，断指滴下的血在地上连成线，像条通往生的路。而现在，他要沿着这条血路走向更深的黑暗，用血肉做闸门，挡住那些贪婪的虫群。
安荼的哭声渐渐低下去，后颈的棱柱体映着余薇的脸，那张沾着血污的脸上，泪水终于决堤。通风管里传来斧头劈砍的闷响，混着虫群的嘶鸣，像首悲壮的挽歌。余薇抱紧女婴，转动了铅制阀门，净化装置启动的嗡鸣中，她知道门后的代价远未结束——每一次生存，都在透支着更沉重的未来，而他们能做的，只是在这代价彻底压垮一切前，多撑一秒，再撑一秒。
虫卵还在繁殖，在黑暗的角落里，金属口器啃噬铅板的声响，像在为这场无声的牺牲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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