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释米糊在铝勺边缘凝成半透明薄膜，像层冻住的琥珀，将应急灯的冷光折射成细碎的星点。余烬对着勺底轻轻吹气，温热的气流拂过米浆表面，掀起细密的涟漪，又在接触到冰冷空气的瞬间消散。金属勺沿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血锈与汗碱在脸上蚀刻出沟壑，眼尾的刀疤从眉骨延伸至颧骨，此刻正随着抿紧的嘴角扯出冷硬的弧度。
十年末世淬炼的肌肉记忆在此刻剧烈冲突：砍杀丧尸的爆发力与舀取0.5毫升葡萄糖液的精密动作在肌腱里角力，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手稳点。”余薇的声音从监测仪后传来，她的视线没离开屏幕，却精准捕捉到他的失态，“烫到她，三天的镇痛剂就白费了。”
“知道。”余烬的回应简短得像块冰，目光却牢牢锁在安荼的小脸上。
“啊…咯…”女婴的乳牙磕在勺沿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米糊顺着嘴角滑到鼻尖，黏成一小团乳白色的绒球。她挥舞着枯瘦的小手拍打余烬的腕表，表盘蒙着层厚厚的陈垢——上周超市血战时溅上的ECP虫卵残留物，此刻被小巴掌拍得微微发亮，露出底下磨损的刻度。
那是块军用计时表，曾用来记录每次任务的死亡倒计时，如今却在计量一勺米糊的温度。
“别拍。”余烬抓住她的小手，掌心的粗糙磨得女婴咯咯首笑，“表针会割伤你。”
啪嗒。一滴米糊落在表蒙的裂纹处，顺着玻璃的缝隙渗进去，在内部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余烬下意识地抬起袖口擦拭，粗糙的帆布擦过表盘的瞬间，他突然僵住——前世在城西净水站，他为争夺最后一桶未污染的水源，用消防斧劈开第十二个幸存者的颅骨时，血浸透的袖管也是这般沉重，布料纤维吸饱的液体让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拖拽灵魂的滞涩。
而此刻，袖口沾着的米浆同样黏稠，却带着种陌生的温热，像块正在融化的冰。
“咯…哥…”破碎的音节从米糊泡泡里浮出，含混得像被水浸湿的棉线。安荼的瞳孔突然清亮起来，原本蒙着的浑浊如被拨开的雾霭，清晰倒映出余烬骤然收缩的瞳孔。她沾着米浆的食指颤巍巍抬起，精准戳向他眉骨的刀疤。
那道疤是七年前被机械神教的实验针划开的，至今仍能摸到皮下凸起的神经结节。温软的指腹触及皮肤的刹那，余烬感觉像有片羽毛擦过烧红的铁，烫得神经猛地抽搐——
滋啦！左臂的晶粒应激性凸起，银白色的能量节点刺破皮肤，E-1级速度异能险些不受控地爆发。餐盘在气流中倾斜，半勺米糊泼在军大衣上，烫出细小的白烟。他死死攥住铝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看着安荼被惊吓到的表情，突然想起自己从未被这样亲近过——末世里的触碰非伤即杀，温柔是比ECP虫卵更致命的毒素。
“没事了。”余薇放下监测仪走过来，指尖在安荼后颈轻轻按了按，棱柱体的蓝光立刻柔和下去，“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对你的疤好奇。”
“我知道。”余烬的声音低了些，重新舀起一勺米糊，这次的手稳得像块铁，“只是…不习惯。”
安荼的哭声渐渐平息，小嘴又开始“吧嗒”作响，眼神里的恐惧被好奇取代。“哥…哥…”她又吐出破碎的音节，这次更清晰些，像两颗滚落在地的珠子。
余烬的动作顿住，铝勺悬在半空。
作者“Yu火爆的后槽牙”推荐阅读《末世：烬土轮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余薇的监测仪突然爆鸣，尖锐的警报声刺破育婴区的寂静！全息屏上跳出安荼的脑波图谱，语言中枢的位置亮起妖异的蓝光，波段与机械神教的神经指令波有73%的重合度。她指尖飞快划过声纹分析曲线：“发音频谱含32.7赫兹次声波，能诱发哺乳动物催产素分泌。” 镊子夹起培养皿里疯狂增殖的神经细胞，这些细胞在安荼的声波刺激下，正以三倍速分化成星形胶质细胞，“机械神教在基因里写了驯化程序…她的声音不仅能引虫，还能操控人类的情感反应。”
“她不是武器。”余烬的声音陡然变沉，像块石头砸进冰湖，“别用‘程序’形容她。”
“我只是陈述事实。”余薇调出更详细的图谱，“你刚才的应激反应减弱了40%，就是次声波的作用。这不是巧合，是设计好的——”
“够了。”余烬打断她，用纱布擦净安荼嘴角的米浆，指尖残留的温度像烙铁般烫进骨髓，竟比右腿被火焰灼烧时更令人心悸。那是种熔穿冰层的暖意，沿着血管漫向心脏，让十年冰封的本能开始出现裂痕。他无意识地将每日配给的三分之一压缩饼干掰碎，泡进温热的米糊里，等察觉时，多放的葡萄糖己在水中漾开圈淡淡的涟漪，甜味在空气里弥漫，与育婴区消毒水的味道交织成奇异的平和。
“哥…甜…”安荼的小嘴裹住勺子，含糊的音节里带着满足的轻响。
余烬看着她沾着米浆的笑脸，突然问：“如果…她真的是程序控制的，你会怎么做？”
余薇的镊子停在培养皿上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三年前，我解剖过第一个‘情感操控者’，机械神教在他的下丘脑装了芯片。”她的指尖划过屏幕上安荼的脑波，“但安荼的波段里，有芯片无法模拟的东西——” 她指向图谱边缘一道微弱的波纹，“这是人类幼崽特有的情绪波动，对温暖的渴望，对恐惧的反应…程序编不出来。”
“咯…”安荼的小手抓住余烬的食指，后颈的棱柱体泛着柔和的蓝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刺目的警示色。她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生命力，像春雪初融时从冻土下钻出来的嫩芽。
应急灯的光在铝勺里摇晃，映出两张依偎的脸。余烬的刀疤在暖光里柔和了些许，安荼鼻尖的米糊还没擦净，却笑得露出的牙床。育婴区外传来洞顶菌毯的轻微响动，远处机械步兵的履带声还在持续，而此刻，这方寸之间的温度，却像把精准的刻尺，丈量着冰面下悄然融化的刻度。
“明天开始，教她说话。”余烬突然说，将最后一勺米糊喂进安荼嘴里，“说我们的话，不是机械神教的指令。”
余薇关掉监测仪的警报，将新调配的营养液放在一旁。她看着余烬笨拙地给安荼拍嗝，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托着婴儿的脖颈，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渗过来，比任何监测数据都更有说服力。
她突然明白，机械神教的驯化程序或许永远无法得逞——因为在爱与被爱面前，任何基因编码都是脆弱的，就像再精密的齿轮，也挡不住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安荼的笑声在育婴区里回荡，像串清脆的风铃，敲打着每个人心头那层厚厚的冰壳，敲出细微的裂痕，也敲出了名为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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