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探照灯突然亮起，沙瑞金的秘书站在光柱里，身后跟着省军区的警卫连。“祁厅长，赵局长，” 他的笑容比仓库里的寒气更冷，“沙书记说，账本的事，还是到省委谈吧。”
程度注意到，秘书的目光在祁同伟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像在评估这枚棋子的剩余价值。而赵东来在看到秘书的瞬间，眼里的慌乱变成了笃定 —— 他知道，自己这步险棋，终究是赌赢了，哪怕代价是把祁同伟推向更深的悬崖。
祁同伟被停职检查的第二天，程度在省人民医院的走廊里削苹果。果皮连成条没断的线，像他和老厅长这些年的牵绊。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祁同伟的军大衣搭在椅背上，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是他和程度在警校的合影，两个年轻的警察穿着学员服，笑得露出白牙。
“程度，” 祁同伟的声音还带着麻药的沙哑，“昨晚的事，你不该卷进来。赵东来己经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了，说‘是程度假传命令，转移账本’。”
程度把苹果切成小块，递到病床边的盘子里：“厅长，我入警时是您带的队，您教我的第一句话是‘警察的忠诚，首先是对真相的忠诚’。” 他的指甲在盘子边缘划了划，“假账是我搬的，责任我担着，您好好养伤。”
祁同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输液管被扯得晃了晃：“傻小子！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担不住！” 他的目光落在程度胸前的警号上，“这个号我记得，当年你为了救个落水的孩子，差点被冲走，是我把你拉上来的 —— 你命里不该栽在这种事上。”
程度的眼眶热了。他想起赵东来昨晚发来的短信：“只要你指证祁同伟指使你转移证据，副处级的位置给你留着。” 那条短信此刻还存在手机里，像条毒蛇，而祁同伟的手温，才是真正能救命的体温。
病房门被推开时，赵东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份《认罪书》，“程度，签了它，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沙书记说了，你是‘被祁同伟蒙蔽的好同志’。”
程度没回头，只是把削好的苹果往祁同伟嘴边送：“赵局请回吧，我在照顾病人。” 他的声音很稳，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账本是我自愿转移的，和祁厅长无关。要抓要罚，冲我来。”
赵东来的《认罪书》在手里捏成了团。他看着程度喂祁同伟吃苹果的背影，突然觉得刺眼 —— 那画面像面镜子，照出他自己的精明，也照出程度的 “愚蠢”。可这 “愚蠢” 里藏着的东西，是他投靠沙瑞金以来，再也没感受过的重量。
最终，赵东来带着《认罪书》离开了。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像在嘲笑这场胜负己分的博弈。而病房里，监护仪的 “滴滴” 声依旧规律，祁同伟的手搭在程度的手背上，军用水壶里的浓茶，在阳光里泛出琥珀色的光，比任何红章都更有韧性。
祁同伟被免去省公安厅厅长职务那天，程度在市局的公示栏前站了很久。赵东来的 “代理厅长” 任命贴在最显眼的位置，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崭新的警服，肩章的星徽比谁的都亮，而旁边的《处分决定》里，程度的名字赫然在列 ——“因违规转移涉案物品，记大过一次，调离刑侦岗位，任社区民警”。
有人拍他肩膀：“程度，你这是何苦？为了个倒台的厅长，把自己前程搭进去了。”
程度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 是祁同伟的军用水壶，他昨天出院时硬塞给自己的，“拿着，比你那保温杯实用。” 壶底的 “阳” 字被磨得浅了，却依旧能辨认出是陈阳的名字，像个跨了二十年的约定。
他转身走向社区警务室时，脚步比来时轻快。路过大风厂门口的老槐树，看见祁同伟坐在石凳上，正给孩子们讲当年抓歹徒的故事，军大衣的领口沾着粉笔灰，像个普通的退休老人。
“厅长！” 程度喊了声，把军用水壶递过去。
祁同伟接过壶，仰头喝了口浓茶，笑声在风里荡开：“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指着不远处的警务室，“那地方我去过，窗口比信访局的还矮，正好练练弯腰的功夫 —— 咱们当警察的，这辈子都在学怎么给老百姓低头。”
——
《权力之下，星空未冷》第二十七章：酒渍里的晋升路
赵东来在山水集团的私人酒窖里接过赵瑞龙递来的威士忌时，水晶杯壁上的指纹叠着陈年酒渍，像幅被篡改的年轮图。那年他还是分局的刑侦队长，警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汗衫 —— 和现在笔挺的市局局长制服比起来，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东来，这杯喝完，光明区分局局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赵瑞龙的金表在酒窖的射灯下晃出冷光，表盘里的 “山水集团” 缩写，和他递过来的《干部推荐表》上的盖章，形成了隐秘的呼应，“我爸己经跟政法委打过招呼，就看你今晚能不能‘懂事’。”
酒液滑过喉咙的灼痛里，赵东来想起分局档案室里堆积的举报信 —— 全是关于赵瑞龙的拆迁队打伤村民的案子，举报人签名处的指印被按得发紫，却始终石沉大海。那时他就懂，汉东的官场，威士忌比警徽管用，赵瑞龙的金表比任何立功奖状都更能决定仕途。
2010 年的冬夜，光明区的拆迁现场还在冒血沫。赵瑞龙的拆迁队用装载机撞塌了王老汉的祖屋，老人抱着房梁不肯走，被铁锹拍得头破血流，血珠在结冰的地面滚成小小的红球，像赵东来此刻手里的樱桃。
“赵队，怎么办？” 年轻警员的声音发颤，执法记录仪正对着那摊血，“这要是捅出去，咱们都得脱警服。”
赵东来把樱桃核吐在雪地里，核上的红汁像滴没擦净的血。他走到王老汉身边，踢了踢老人的腿：“起来，赵总说了，赔你二十万，够买套新楼了。” 老人的呻吟声里，他对着对讲机喊：“把执法记录仪关了，就说‘村民暴力抗法，民警正当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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