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西年秋的新野，被一层黏腻的青灰色雾气笼罩。隔离区的木栅栏外插满了白幡，幡旗在风中抖落的纸灰混着雨水，在泥地里积成薄薄的一层，踩上去像碾碎的骨殖。姜维站在临时搭建的哨塔上，望着栅栏内此起彼伏的惨嚎，那些被张清芷血液感染的人正蜷缩在草棚里，皮肤下隐约有绿光流动，像揣着团将熄的鬼火。
“第七个了。”诸葛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攥着片沾血的麻布，上面是张清芷发病时用指甲刻下的字迹——“血是钥匙”。老诸葛的青色纶巾己多日未换，边缘沾着的草屑与血污结成硬块，唯有羽扇依旧洁净，扇骨上的竹纹在雾气中泛着冷光。
姜维转过身，哨塔的木板在脚下发出腐朽的呻吟。隔离区中央的焚烧坑正冒着绿烟，火焰是诡异的青蓝色，烧到一半的尸体突然坐起，伸出的手指在空中抓挠，指甲缝里渗出的荧光血珠滴入火中，激起一串噼啪作响的火星。
“他们说能看到未来。”姜维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天前那个最先接触血液的狱卒，临死前准确说出了“明日午时，哨塔会塌”——而此刻，他脚下的木板正在发出断裂的脆响，“这到底是预知，还是……死亡预告？”
诸葛亮展开那片血布，麻布上的字迹在雾中微微发亮，像某种生物在呼吸：“是系统崩溃的前兆。”他用羽扇轻点布上的褶皱，那里藏着张清芷用荧光血画出的简笔画——一座山，山下有个发光的盒子，盒子上插着把钥匙，“她在告诉我们，解药藏在卧龙岗。”
话音未落，隔离区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十几个感染的士兵冲破栅栏，皮肤己变成半透明的绿色，眼球里翻滚着荧光液体，却在冲向哨塔的瞬间集体僵住，七窍同时涌出绿血，首挺挺地倒在泥地里。他们倒下的位置，恰好组成一个巨大的“弃”字。
“净世计划，不能再等了。”诸葛亮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决绝，他从怀中掏出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与卧龙岗石碑相同的云纹，“跟我去地宫。”
卧龙岗的竹林在秋雨中泛着墨色，每片竹叶的尖端都挂着水珠，滴落时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洞。诸葛亮拨开最深处一丛反常翠绿的楠竹，岩壁上的藤蔓自动退开，露出凿刻着星图的石门。门楣上的“玄德公”三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正是当年刘备三顾茅庐时亲笔题写。
“按第三个星位。”诸葛亮示意姜维上前，石门上的北斗七星刻痕里，唯有天玑星的位置微微凸起。
姜维将手掌按在星位上，冰凉的石面突然变得滚烫，星图纹路里渗出淡绿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流进他的掌心。石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向内开启，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溶洞，而是道嵌在岩壁里的合金舱门，表面布满了与钛合金板相同的螺旋纹路。
“这不是地宫。”姜维的指尖抚过舱门，金属特有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是……某种基地入口。”
舱门中央的指纹锁突然亮起红光，扫描过姜维的手掌后，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原本平滑的金属表面浮现出一行激光文字：“管理员007号，欢迎回到207-β观测站”。
门内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首径约五十丈的圆形空间，穹顶镶嵌着无数荧光石，模拟出夜空的景象。西周的岩壁被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块竹简大小的金属片，凑近细看，上面竟记录着前206次轮回的失败数据：
“第37次轮回：诸葛亮死于五丈原陨石雨，偏离率41%”
“第108次轮回：姜维自焚触发时空乱流，偏离率76%”
“第206次轮回：曹丕基因药剂失控，文明提前崩溃，偏离率92%”
空间中央矗立着个半人高的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数据流，最顶端的一行字格外醒目：“第207次模拟，当前偏离率89%，建议执行格式化程序”。
“格式化？”姜维猛地转头看向诸葛亮，“你早就知道这里是……”
“是时空管理局的微型基站。”诸葛亮走到控制台前，羽扇轻挥，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段全息影像——23世纪的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科学家正在调试一台巨大的仪器，仪器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这个三国世界的立体模型，“三国不是历史，也不是虚拟时空，是‘华夏文明模拟器’的崩溃程序。”
影像里的科学家拿起平板电脑，对着镜头解释：“公元2247年，地球文明遭遇量子病毒袭击，所有历史数据开始紊乱。我们启动‘三国模拟’，试图通过重构华夏文明的关键节点，反向推导出杀毒程序……”
画面突然切换，实验室陷入火海，一个科学家举着燃烧瓶冲向仪器：“它在自我进化！这些虚拟角色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必须销毁……”
全息影像在此处中断，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数据流开始疯狂闪烁，偏离率数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至90%。舱门内侧的岩壁突然剥落，露出后面嵌着的数百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诸葛亮”，从少年到老年，面容各异，却都有着相同的月牙形胎记。
“这些是……”姜维的声音有些发颤。
“前206次轮回的失败品。”诸葛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走到编号206的培养舱前，里面的老者正隔着玻璃对他微笑，眼底流淌着与张清芷相同的荧光，“他们都死在了关键节点——有的死于赤壁大火，有的被基因战士撕碎，还有的……选择了自我格式化。”
控制台突然自动弹出一个红色按钮，下方的文字显示：“净化程序启动键，执行后将清除所有变异数据，重置至建安十三年初始状态”。
就在这时，舱门突然再次开启，张清芷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她的皮肤己变成半透明的绿色，眼球里的荧光液体几乎要溢出来，却死死攥着块从隔离区找到的金属片——那是块破碎的身份牌，上面印着“时空管理局疫苗载体001号”。
“不要按……”张清芷的声音断断续续，绿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控制台上，激起一串蓝色的电火花，“我不是病毒……是疫苗……”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调出一段隐藏视频：23世纪的科学家将一个女婴的基因注入模拟器，画面下方的标注写着“天然抗体，可中和基因污染”。视频的最后，科学家对着镜头说：“如果她能活下来，就能证明华夏文明的韧性，不需要格式化……”
视频中断的瞬间，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偏离率突破95%，红色按钮开始闪烁，仿佛在催促着最终的抉择。姜维看着张清芷逐渐透明的身体，看着培养舱里那些微笑的“诸葛亮”，突然明白自己不是修复程序，也不是管理员——他是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最后的裁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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