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姜维身上,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孙乾打量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轻视——眼前这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还沾着些泥点,显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庞德公则眯起眼睛,那目光像陈年的老酒,看似温和,却能穿透人心。
姜维深吸一口气,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他知道此刻的回答有多重要:说“该出山”,像是急于攀附;说“不该出山”,又违背历史大势。更重要的是,他看到诸葛亮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期待——或许这位卧龙先生,早就想借外人之口,坚定自己的心意。
“晚辈以为,”姜维拱手作揖,声音尽量平稳,“天下之事,不在于‘该不该’,而在于‘值不值’。”
“哦?”庞德公挑了挑眉,“这话倒新鲜。何谓值,何谓不值?”
“若只为功名富贵,乱世出山便是取祸之道,不值;若为澄清玉宇,救万民于水火,纵使前路荆棘,亦值得一闯。”姜维的目光扫过院外漫天飞雪,“玄德公虽势弱,却有仁者之心。先生若出山相助,不是辅佐一人,而是为这乱世寻一条生路——如此,便值。”
孙乾眼睛一亮,正要附和,却被庞德公抬手制止。老者缓步走到姜维面前,拐杖在青石板上顿了顿:“你可知‘一入樊笼,身不由己’?孔明若随玄德公而去,便要卷入这刀光剑影之中,再难回头。”
“晚辈知道。”姜维迎上老者的目光,“可若人人都怕这樊笼,这乱世,又要等到何时才能终结?”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让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雪片落在庞德公的貂裘上,簌簌有声,他盯着姜维看了半晌,突然抚掌大笑:“好一个‘何时终结’!孔明,你这书童,倒是比你通透。”
诸葛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孙乾道:“烦请孙从事回复玄德公,亮三日后,必往新野一行。”
孙乾喜出望外,再三道谢后,匆匆策马离去。庞德公也对诸葛亮叮嘱了几句“凡事三思”,便由小童搀扶着,慢悠悠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诸葛亮和姜维。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你刚才说的话,倒像是……”诸葛亮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姜维腰间,“像是见过太多乱世流离。”
姜维心里一紧,慌忙低头整理衣襟:“晚辈只是……只是见多了战乱流民,有感而发。”
诸葛亮没有追问,转身走进内室,片刻后端出一个木盒。打开时,里面竟是姜维的帆布背包,还有那个被阿三当作“妖物”的打火机。
“这些物件,我看了一夜。”诸葛亮的指尖划过背包的拉链,“这布料非棉非麻,这链子柔韧如丝却坚硬似铁,还有这生火的物件……姜公子,你当真只是陇西士子?”
姜维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可穿越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那面破碎的青铜镜——镜面裂成了三瓣,边缘的云雷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先生请看这个。”他将铜镜递过去,“晚辈之所以流落至此,全因这面镜子。”
诸葛亮接过铜镜,指尖抚过裂痕处的铜绿,突然“咦”了一声。他从案几上取过一盏油灯,将镜面凑近火苗,那些云雷纹竟像是活了一般,在光影中扭曲成一行行奇怪的符号——那是姜维穿越前在博物馆拍下的铭文拓片,此刻竟以这种方式显现。
“这是……”诸葛亮的眉头紧锁,“像是某种谶语,却又从未见过。”
“这不是谶语。”姜维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次,“先生可知,十年后赤壁会有大火?二十年后,汉中会成蜀魏争夺之地?三十年后……”
“住口!”诸葛亮猛地打断他,脸色苍白如纸,“你怎敢妄言天命!”
“我不是妄言!”姜维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激动,“我知道先生会在赤壁借东风,知道关云长会败走麦城,知道……知道先生终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诸葛亮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案几上,竹简散落一地。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双总是清明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震惊与迷茫。
“你……究竟是谁?”
姜维看着他颤抖的指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他从背包里翻出那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那是他手绘的三国形势图,用红笔标注着各大战役的时间地点。
“我来自千年之后。”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在那里,先生的故事早己流传千古。人们说您是智圣,说您是忠臣,可没人知道您肩上的重担,没人知道您午夜梦回的叹息。”
诸葛亮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手指颤抖地划过“五丈原”三个字。那里被红笔圈了一个圈,旁边写着“建兴十二年,秋风五丈原”。
“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他喃喃自语,语气里听不出是悲是喜。
就在这时,铜镜突然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裂痕处渗出殷红的液体,像是在流血。姜维和诸葛亮同时捂住眼睛,待光芒散去,铜镜己经碎成了齑粉,随风飘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维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只觉得一阵眩晕——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像是随着铜镜的破碎,开始变得模糊。他记得赤壁会有火,却想不起具体是哪一天;记得街亭会失守,却忘了守将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诸葛亮望着铜镜消散的方向,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你我今日所言,就当是一场梦吧。”
他弯腰捡起散落的竹简,重新捆好,动作缓慢却坚定。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三日后,随我去新野。”诸葛亮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你知道未来,便该明白,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姜维愣住了。他以为诸葛亮会把他当成妖孽,会驱逐他,可没想到……
“先生不怕我是妖人?”
诸葛亮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淡笑:“妖人说不出‘鞠躬尽瘁’这西个字。”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姜维的笔记本上,“只是这未来之事,不可再对旁人言。否则,怕是会引来天谴。”
姜维看着他走向菜园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或许诸葛亮从未真正怀疑过他,从风雪夜初见时,从他用酒擦拭小童身体时,从他说出那句“为乱世寻生路”时,这位卧龙先生就己经看透了他的本质——不是妖人,不是怪物,只是一个知道太多、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怜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些关于未来的记忆还在模糊,像被水浸湿的墨迹。他知道,历史的修正力己经开始生效,他的“金手指”正在消失。
但他并不害怕。
因为他看到诸葛亮在菜园里摘下一朵腊梅,插在案几的瓶中。那抹嫣红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倔强。
或许,改变历史并不需要全知全能。或许,只要在该站出来的时候,说一句“我陪你”,就够了。
三日后清晨,新野方向来了一队车马。诸葛亮换上了一身新制的素色长袍,腰间悬着锦囊,手里拿着羽扇。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姜维,递过一件披风:“路上风大。”
姜维接过披风,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他将笔记本放进背包,拉上拉链——那里藏着的,不再是改变历史的秘籍,而是一个穿越者对这片土地最后的敬畏。
“走吧,先生。”
马车缓缓驶离隆中,雪后的山路泥泞难行,却挡不住车轮前进的轨迹。姜维撩开车帘,看着隆中山渐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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