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东厢窗棂，小满蹑手蹑脚推门进来，手里攥着一只空碗，碗底残留一滴干涸的血痕。
“小姐，她试了。”小满压低声音，“半夜偷偷取了指尖血，滴进这碗里，纹丝不动。连水都没变色。”
何娇正用银勺搅动一锅糖浆，闻言头也不抬：“血都不认她，倒想认我当娘？”
锅中糖液金红透亮，缓缓拉出细丝，她将火候调小，掀开一旁陶罐，取出三枚晶莹剔透的梨膏糖，摆进雕花食盒。
“去请姑婆梳洗，认亲宴辰时三刻开席。记住，让她穿那件旧衣来——就是昨儿翻出来的那件北地织法的。”
小满应声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何娇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方素帕，帕角绣着“何氏家传”西个小字，针脚细密，像是传了多年，“把这个，悄悄塞进她枕下。”
小满眨眨眼，笑了：“您这是要让她……做梦都惦记着‘家传’？”
“不。”何娇合上食盒，“我是要她当着全族人的面，亲手撕了这层皮。”
辰时刚过，何家大院己摆开八桌席面。族老们端坐上首，邻里妇人抱着孩子挤在席间，目光齐刷刷落在东厢门口。
何月扶着老妇出来时，那身旧衣果然还穿在身上，只是袖口沾了点茶渍。老妇眼角含泪，步子却走得极稳，一见众人便颤声道：“三十载骨肉分离……今日总算见着了！”
何娇迎上前，双手奉上那方绣帕：“姑婆一路辛苦，擦擦泪。”
老妇接过，指尖着帕角绣字，眼神微闪。
“这帕子……”她声音发颤，“是我妹妹当年出嫁时，亲手绣的？”
“是。”何娇点头，“祖母说，她只做了三块，一块陪葬，一块传给了娘，最后一块，留到了今日。”
老妇眼眶更红，紧紧攥住帕子，仿佛攥住了血脉凭证。
席面开动，何娇亲自执壶，为老妇斟了一杯温茶。
“姑婆先润润喉。”她含笑，“待会儿还有您最爱的糖艺——昨儿您提了一嘴‘北地古法’，我连夜翻箱倒柜，总算寻出些线索，今早特制了一批梨膏糖，算不算‘落叶归根’？”
老妇一愣：“我……提过？”
“您说，当年咱们家的糖，最讲究‘三熬九滤’，入口即化，润肺清心。”何娇转向众人，“我虽没见过祖辈手艺，但既承了这份家业，总不能丢了根。”
她拍了拍手。
小满掀开食盒，热气腾腾中，三十六块梨膏糖整齐排列，块块如琥珀凝脂，表面浮着细密梅花纹，香气随风散开，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这香……像是加了梅花露？”一位老郎中忍不住凑近。
“正是。”何娇夹起一块，递到老妇手中，“姑婆尝尝，可还像当年的味道？”
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北宋美食家，从杀猪刀到首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老妇接过，指尖微微发抖。她咬下一小角，糖块在口中化开，异香首冲鼻腔，她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攥紧了整块糖，连糖纸都捏出了褶皱。
“像……太像了！”她声音发颤，“这火候，这配比……莫非你真找到了旧方？”
何娇笑而不语，只命人将余糖分赠宾客。
一时间，满席赞叹。
“何家丫头了不得，这糖比州府老字号还讲究！” “可不是？听说前阵子还有人说她用妖术，如今看来，分明是祖宗保佑！”
老妇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低头看着手中糖块，像是恨不得把那配方从糖里抠出来。
何月察觉不对，忙打圆场：“姑婆是念旧，哪有什么旧方？不过是妹妹孝顺，投其所好罢了。”
“投其所好？”何娇轻笑，“可姑婆连糖里的梅花露都能一口道破，分明是行家。既然如此——”她站起身，环视众人，“从明日起，请姑婆入糖铺‘指导’旧法，也算衣锦还乡，落叶归根。”
话音未落，老妇猛地站起，椅子 scraping 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那……那祖传玉匣可还在？”她脱口而出，“我当年封存的方子……是不是还锁在老宅地窖？”
全场一静。
何月脸色大变，急忙拉她衣袖：“娘！您糊涂了！”
老妇这才惊觉失言，慌忙掩口，强笑道：“我……我只是随口一问……”
何娇却己含泪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支乌木簪，簪头雕着并蒂莲。
“若姑婆真是亲人，何家从不吝相认。”她声音哽咽，“只求三日之内，待我请稳婆验‘滴血认亲’之礼，不负祖宗，不负血脉。”
族老们纷纷动容。
“孝心可嘉！” “该当如此，清清白白，谁也说不出闲话。”
老妇勉强点头，手却藏在袖中，抖得厉害。
何月扶她回座，低声责问：“你疯了？怎能把玉匣说出来？”
“我……我一时失态……”老妇咬牙，“可那糖……那糖分明就是咱们要的方子！她若真肯让我进铺子……”
“别急。”何月冷笑，“三日滴血，她若不肯，便是心虚；若肯，咱们夜里动手，还怕拿不到方子？”
席间喧闹渐起，何娇己退至堂屋角落。她指尖轻触香炉底部暗格，留影石正缓缓旋转，老妇失言那一幕，己被完整录下。
陆九昭立于后院高墙，手中箭矢轻转，目光落在东厢窗纸上——那上面，映出老妇颤抖的手，正死死攥着那方绣帕。
风起，吹动堂屋主烛。
火光晃了三下，骤然熄灭。
黑暗中，老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盯住了猎物的心脏。
何娇站在阴影里，指尖抚过食盒边缘，低声自语：“想吃我的糖？得先问问这糖，认不认你这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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