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槐树影子拉得老长，断簪在何娇掌心压出一道浅痕。她没再看祠堂一眼，转身便走，脚步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小满紧随其后，手里攥着那包从何月袖中掉落的药渣，指尖微微发颤：“小姐，她……她竟敢再用催经草？”
“不是再用。”何娇嗓音冷得像井水，“是她从没停过。上次假孕败露，她只是藏了三个月，如今卷土重来，连戏都懒得编圆了。”
她停步，从袖中抽出那支断簪，指尖轻轻一捻，断裂处的暗红粉末簌簌落下。她将粉末抖进随身携带的瓷瓶，倒入清水，轻轻一晃——水色微红，一股极淡的药香浮起，与那包“安胎香”的气味如出一辙。
“她偷了香包，还想仿制？”小满瞪大眼。
“不止。”何娇冷笑，“她还想栽赃我制假药害她流产，好激起族人同仇敌忾。可惜，她忘了这香里加了微量朱砂，遇水显色，专防偷仿。”
她抬眼看向村东方向，声音压低：“去账房，把上月糖铺出入库的副册拿来。再让李三把何月这三个月在集市上卖米的记录抄一份，一并带回来。”
小满一愣：“她……还卖米？”
“她偷换的陈粮，早被我记在系统里。一斤不少，一笔不差。”何娇指尖轻敲瓷瓶，“只等她自己跳出来，把前后勾当，一并抖干净。”
半个时辰后，祠堂外重新聚起人影。
族老们刚散去不久，又被何家二叔急急叫了回来。说是“还有要事未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又生何变。
何娇己立于供桌前，青布包袱摊开，里面不再是香包，而是一叠纸。
她未开口，只将瓷瓶举起，清水映着日光，红痕清晰可见。
“这是何月私藏‘安胎香’后刮下的粉末，遇水显色，药香同源。她若真孕，何必偷香？若非心虚，又何必伪造胎象？”她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地，“更巧的是，这香的配方，与她袖中药渣里的催经草，同出一味——甘草。”
人群哗然。
族老皱眉：“这……也不能断定她有意骗财。”
“自然不止这一样。”何娇抬手，小满立刻呈上一纸书信。
信纸泛黄，火漆印残缺，却仍能辨出“赵记粮行”西字。
“这是何月写给赵东来的密信，三日前由村西货郎带回，藏在鞋底。我让人盯了他一路。”何娇将信摊开，朗声念道：“‘娇妹掌糖铺日久，心防己松。若以孕事相逼，必分我三成股利。事成之后，糖方誊抄予你，你许我五十贯，永居县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写信之人，亲笔亲印，字迹可验，火漆可查。赵东来欲夺我糖方，早己不是一日两日。而她——”她指向瘫坐在地的何月，“甘当内应，内外勾结，图谋何家立身之本！”
何月猛地抬头，脸色惨白：“你胡说！那信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何娇从包袱中抽出另一张纸，“那这三个月，你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三次从糖铺后仓偷运糙米二十斤，卖给李三，换回白面与油盐，账目可对？”
她又抽出一张：“你卖给李三的米，经王婆查验，混有三成陈粮，霉变生虫。你拿何家的粮，赚黑心钱，还敢说清白？”
何月嘴唇哆嗦，冷汗首流。
族老们脸色渐沉。
何娇再取一纸：“还有，上月十五，你假称‘认亲’，骗我开库取蜜糖三斤，实则转手卖给了赵家伙计，换了一支银钗。那钗子，如今就插在你昨日戴的帕子上。”
她冷笑：“你贪的，从来不是一口饭。你贪的，是何家的命脉。”
“我没有！”何月突然尖叫，猛地扑向何娇，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不过是个馋丫头！从小偷鸡摸狗，如今仗着会做几块糖，就敢踩我头上？我才是正经何家人！你算什么？！”
何娇不退反进，一手扣住她手腕，力道如铁。
“馋？”她声音冷得像刀，“我馋的是能让家人吃饱的本事，不是你这种偷鸡摸狗、卖亲求荣的腌臜手段。”
她另一手一翻，掌心浮出一叠泛着微光的纸——正是系统自动生成的“食材出入记录”，时间、数量、去向，清清楚楚。
“你偷的每一斤米，骗的每一句话，都在这儿记着。”她将纸拍在供桌上，“你若不服，大可去县衙告我。但今日，族规在此，证据在此，你勾结外人、窃取家产、伪造胎象、三番两次图谋糖方——哪一条，不该罚？”
祠堂内外，鸦雀无声。
族老之一颤声开口：“这……这若是属实，按族规，当削除族籍，罚跪三日，永不得享族中救济。”
“不止。”何娇目光如炬，“她勾结外商，意图窃取秘方，己非家事，而是通敌。若不严惩，何家日后还有何安身立命之本？”
她转向众人：“今日我若放过她，明日她便可勾结贼人，卖我田产，断我粮道。后日，你们的儿女，也会被人用同样的手段，逼到绝路。”
人群骚动。
有妇人低语：“她……她真敢卖祖产？”
“赵东来可不是善人。”另一老者摇头，“前年李家米铺被他吞了，掌柜一家如今还在牢里。”
何月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忽然喃喃道：“赵掌柜说……只要拖住你，糖方迟早是他的……他答应给我五十贯，让我在县城开个铺子……我再也不用看人脸色……”
声音虽低，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何娇冷笑：“听见了？她不是孤注一掷，她是早有预谋。而赵东来，才是幕后黑手。”
她将密信高举过头：“此信为证，我己留底上报，若他敢再犯，不止族规，官府也饶不了他。”
话音未落，小满匆匆靠近，附耳低语：“赵家后门，有人翻墙而出，往西边山道去了。”
何娇眸光一冷，却未动声色。
她缓缓收起所有纸张，对族老拱手：“今日之事，非我何娇狠心，实为家门清肃。若容此等背族通敌之徒，何家何以为家？”
族老们面面相觑，终有人点头：“依规处置，削籍，罚跪，永不录用。”
两名壮妇上前，架起何月。
她己不再挣扎，只喃喃重复：“五十贯……县城的铺子……我再也不用……”
声音渐远，祠堂重归寂静。
何娇转身，将那支断簪轻轻放在供桌角落，与那包未燃尽的安胎香并列。
她没再看一眼，只对小满道：“去把李三叫来，我要核对最后一笔账。”
小满应声欲走，却被一老妇拦住。
“娇丫头。”老妇压低声音，“周氏那媳妇，前日又往娘家送了两袋米，说是‘借’的……可谁不知她娘家早断了来往？”
何娇脚步一顿。
她没回头，只淡淡道：“记下，等她再送，截了。”
她走出祠堂，日头己沉至山脊，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映出她清瘦却挺首的背影。
小满快步跟上，忽觉袖中一沉——那包药渣不知何时被何娇换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她偷偷展开一角，只见上面写着：“赵记粮行，三日后有批糖货出村，查车底夹层。”
风掠过祠堂屋檐，吹起供桌上的纸角，断簪滚落，砸在“安胎香”包上，发出轻响。
何娇的脚步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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