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在草尖上翻了个身,滚进泥缝,被一株野蓟遮住大半。何娇转身时,风正吹过官道两旁的槐树,枝叶晃了晃,落下几片灰扑扑的影子。
她没回头,只抬手拍了拍衣袖,像是掸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三日后,天刚亮,祠堂外便传来哭声。
何月跪在青石阶前,披头散发,一只手按在平坦的小腹上,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族老的衣角:“叔公……我怀了身孕,却在何家吃不饱、穿不暖,连碗热汤都难讨!娇妹掌了糖铺,就忘了亲族情分吗?”
她声音凄厉,尾音拖得老长,像村口那口破钟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几个年长妇人围在她身后,你一言我一语:“何家不能让孕妇饿着啊。”“万一伤了胎儿,祖宗面上也不好看。”“娇丫头如今有钱了,何必苛待堂姐?”
小满站在门边,眉头拧成疙瘩,低声回禀:“小姐,她今早突然就来了,说是‘胎动不安’,非要当众讨个说法。”
何娇正坐在堂屋剥莲子,指尖一挑,莲心飞出,落进瓷碗叮当响。她眼皮都没抬:“她想演,就让她演足。”
小满急道:“可族老们己经动了心,说要先分她三成糖铺股份,等稳婆验过再说。”
“等?”何娇冷笑,“她都把‘等’字写在脸上了,还怕没人信?去请王婆,就说我家新得了安神香,正好让她来闻闻。”
小满一愣:“那香……不是您说‘若真有孕能安胎,若无……’的那个?”
“正是。”何娇将最后一颗莲子剥净,指尖在唇边一抹,舔去残留的涩味,“让她带着药囊来,别空着手。”
王婆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接生婆,上回何月假孕,就是她当众揭穿的。那次何月只说是“经期不调”,咬死不认,最后不了了之。如今她卷土重来,显然做足了准备。
可何娇不怕。
她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拿假东西当真戏唱。
日头爬到中天,祠堂外己围了不少人。族老们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凝重。何月仍跪着,额头贴地,肩膀一抽一抽,像是随时会昏过去。
何娇姗姗来迟,手里提着个青布包袱,放在供桌旁。
“堂姐既说有孕,按族规,该请稳婆验脉。”她语气平平,“不然,谁信?谁担得起这罪名?”
族老点头:“说得是。可王婆今日不在家,怕是赶不及。”
话音未落,祠堂门口传来脚步声。
王婆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进来,药囊晃了晃:“谁家要验?我刚从李家接生回来,正好顺路。”
何月脸色一白,手指猛地蜷紧。
王婆走到她面前,眯眼打量:“姑娘,把手伸出来。”
何月迟疑片刻,还是将手搁在脉枕上。她的指尖冰凉,手腕细得像根枯枝。
王婆闭目搭脉,许久不语。
祠堂里静得能听见蝉鸣。
终于,她睁开眼,眉头紧锁:“姑娘脉象滑数,乍看像胎动,可沉而不稳,浮而不实……恕我首言,这不是胎脉,倒像是……服过催经草。”
人群哗然。
“催经草?”有人低声问,“那不是让月经提前的药?”
“正是。”王婆摇头,“若真有孕,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北宋美食家,从杀猪刀到首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服此药轻则滑胎,重则伤命。姑娘这般身子,若真怀了,绝不敢用。”
何月猛地抽回手,尖叫:“你胡说!我腹中分明有孩儿!你……你定是收了何娇的好处!”
王婆不恼,只从药囊里取出一小束香,点燃后递到她鼻下:“这是何家小姐给的安胎香,据说是祖传秘方。若有真孕,闻此香当有胎动反应。你且闻闻。”
幽香弥漫,带着淡淡的甘草与艾叶味。
何月强忍着吸了两口,腹部却毫无动静。
王婆盯着她,又问:“你这几日,可曾呕吐?嗜睡?发暗?”
何月张了张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没有,是不是?”王婆冷笑,“真有孕的人,三日不吐也得恶心两回。你倒好,脸色比我还红润。”
她转向何娇:“小姐,这香你从何处得来?”
何娇淡淡道:“系统……”她顿了顿,改口,“祖上传下的方子,专为安胎调息。若堂姐不信,我可再送一包。”
王婆摇头:“不必了。胎脉无踪,药香无应,再加上催经草的痕迹——这孕,是假的。”
何月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忽然扑向供桌:“我不信!你们串通好了害我!我要去县衙告你们合谋害我清白!”
她伸手去抓香炉,却被小满眼疾手快拦住。
混乱间,她袖中滑出一小包纸包,落地散开,露出褐色药渣。
小满眼尖,立刻弯腰拾起,攥在手里。
何娇看也没看,只问王婆:“依族规,假孕骗财者,如何处置?”
王婆肃声道:“罚跪祠堂三日,削除族籍,永不得享族中救济。”
何娇转向族老:“规矩在此。她若不服,可去县衙告我。但在此之前,请她离祠,莫污了祖宗灵位。”
族老们面面相觑,终有一人点头:“依规行事。”
两名壮妇上前,架起的何月往外拖。她一路挣扎,发簪断裂,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一响。
何娇弯腰,将那支断簪拾起,指尖拂过断裂处——齐整,像是被人故意掰断的。
她没说话,只将断簪收入袖中。
人群渐渐散去,祠堂恢复寂静。
小满低声道:“小姐,那药渣……我送去王婆辨认?”
“不急。”何娇望着门外,“她敢再来,就一定还会留东西。”
她转身走向供桌,打开青布包袱,取出那包“安胎香”,轻轻放在香炉旁。
香包一角,绣着一朵极小的梅花——与何月昨日戴的帕子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她指尖在梅花上轻轻一划,收回手时,指甲缝里沾了点暗红粉末。
她没擦,只将手拢进袖中,缓步走出祠堂。
日头偏西,槐树影子拉得老长。
她走过院门时,一只野猫从墙头跃下,叼走了供桌前那包未燃尽的安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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