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莲的鞋底碾过泥地，墨迹在尘土中模糊成一片暗痕。何娇站在祠堂檐下，目光掠过她踉跄离去的背影，袖中指尖轻点识海，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摄影记录】功能己自动保存字条全貌，墨色深浅、笔锋转折，连纸角被踩出的褶皱都清晰可辨。她不动声色，转身回屋，唤来小满。
“去村口当铺，找那学徒。”何娇从食盒里取出一块琥珀色梨膏糖，递过去，“就说是小姐赏的零嘴，让他收着。若三日内，周氏踏进当铺一步，立刻来回我。”
小满接过糖块，目光扫过学徒袖口那截褪色红绳——与周秀莲嫁妆箱上的封绳一模一样。她抿唇，点头离去。
当铺后巷，学徒咬了一口糖，甜香在舌尖化开，眼角余光瞥见那红绳晃了晃。他没多想，只觉这糖比县里老字号还润口，便将糖纸小心折好塞进怀里。
两日后清晨，小满疾步回禀：“小姐，周氏去了当铺，典当金簪一对、银镯一双，还有那件红缎嫁衣。”
何娇正坐在院中剥豆，闻言手下一顿，豆粒滚落青石板。她抬眼，平静道：“掌柜可肯作证？”
“掌柜起初不肯，说规矩不可破。但我……用三斗糙米换了他半柱香时间。”小满低声道，“我躲在账房外，亲眼见他登记——三十五贯整，三日后不赎，转售赵记粮行。”
何娇指尖轻叩膝头，片刻后起身，走入厨房。她打开灶台暗格，取出一包存于“食材空间”的陈年糯米粉，又从系统中调出半袋雪盐，用粗布包好。
当日下午，她亲自登门当铺，将盐米交予掌柜。“换你账簿一页真迹。”她语气平淡，“不为难你作证，只求一观。”
掌柜掂了掂布包，盐粒细白，米粒，确非寻常农户所有。他犹豫片刻，终是取出底簿，任她翻阅。何娇迅速翻至那页，系统镜头悄然启动，将周秀莲按下的手印、典当清单一一录入。
她合上账本，留下一句：“三日后，若有人赎当，记得留人。”
回程路上，她绕道糖铺，取了几包特制红纸包角的散糖，交予两名忠仆。“明日午时，守在官道岔口。若见大柱推车出村，拦下便是。”
次日正午，烈日当空。
官道岔口树影斑驳，何大柱拉着一辆独轮车，车上盖着油布，压得车轴吱呀作响。周秀莲紧随其后，包袱贴身藏着，脸色发白。
忽地，一道身影横立路中。
何娇手持杀猪刀，刀身斜搭肩头，双马尾随风轻晃。小满与两名仆从分立两侧，堵住去路。
“嫂嫂这是去哪儿？”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大热天的，赶集也不带伞？”
周秀莲脚步一顿，强笑道：“娇儿，你怎么在这儿？我……我去镇上给大柱扯身新衣。”
“哦？”何娇轻笑，“那这车里，可是新布料？”
“自然。”周秀莲眼神微闪，“你让开，莫挡路。”
何娇不语，抬手一挥，刀背轻挑油布一角——几只沉甸甸的钱袋赫然在目。
她收回刀，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展开于众人面前：“村口当铺底簿誊录，加盖掌柜私印。上书：周氏秀莲，典当金簪一对、银镯一双、红缎嫁衣一袭，共计三十五贯。典当日期，前日辰时。”
围观村民渐聚，窃窃私语。
“那不是她娘留给她的嫁妆？”有人认出那红缎衣角，“听说是十里八乡最体面的一套。”
“三十五贯？够买二十亩地了！”另一人惊呼。
何娇目光扫过人群，朗声道：“嫂嫂既为夫置衣，为何不从家中账上支取？偏要典当嫁妆？又为何不走大路，专挑这荒道？车中钱袋，可是从我糖铺流出的红纸包角？”
周秀莲脸色骤变：“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何娇冷笑，“当铺账簿在此，手印俱全。你若不服，可随我去当面对质。”
何大柱慌了神，伸手去推车：“走！快走！”
他猛一发力，钱袋翻滚落地，铜钱西散。其中一枚沾着红纸角，滚至何娇脚边。
她低头，弯腰拾起，指尖那抹红。
“这纸，是我糖铺独用。”她抬眼，首视周秀莲，“每一包糖，都由我亲手包扎。你说，这钱，从何而来？”
周秀莲嘴唇颤抖，忽然尖叫：“是你们陷害我！账本是假的！当铺是串通的！你这妖女，早晚遭报应！”
“报应？”何娇将铜钱捏紧，声音冷如霜降，“你昨夜偷翻祠堂银箱，可想过报应？你教老陈用腐杏仁止咳，可想过报应？你伪造账本，想让我背黑锅，可想过报应？”
她一步步逼近：“嫁妆是你娘的心血，你却拿它换银逃命。你对得起她？对得起何家列祖列宗？”
周秀莲踉跄后退，撞上独轮车，油布掀开一角，露出箱笼——竟是空的。
“你……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发颤。
“从你踩下那张字条起。”何娇淡淡道，“墨迹未干，写‘速筹银’。你心腹钱婆的笔迹，我认得。”
人群哗然。
“原来她真想跑！”
“亏她还哭诉糖铺亏损，自己倒把家底卷了！”
“这等妇人，该休！该休！”
何大柱面如土色，扑通跪地：“娇妹……饶了我们吧！是她逼我的！她说再不走，你就要把她送官！”
何娇垂眸，看着他颤抖的双手。
“你蠢，但不坏。”她道，“起来吧。钱袋留下，人，可以走。”
周秀莲猛地扑上来：“那是我的！我娘留给我的！你们抢不走！”
何娇抬手，杀猪刀横在胸前。
“嫁妆是你娘给的，可你己入何家门。”她声音不高，却压下所有嘈杂，“你若守妇道，它便是你的体面。你若背家规，它便是你的罪证。”
她将刀尖轻点钱袋：“这三十五贯，原封不动，交还当铺。嫁衣赎不赎，随你。但从今往后，你再动何家一文钱，我不砍手，砍命。”
周秀莲瞪着她，眼中恨意翻涌，却不敢再动。
何娇转身，将誊录的账簿交给小满：“送一份去当铺，一份留着。再请掌柜备好赎当凭证，随时可取。”
小满应声而去。
日头偏西，官道重归寂静。
何娇立于路口，风吹起她衣角。远处，周秀莲跌坐在地，包袱散开，露出半块冷饼。
何大柱想扶她，被她一把推开。
她盯着何娇背影，指甲掐进掌心，忽然低笑一声。
“你以为……这就完了？”
何娇脚步微顿，未回头。
她只抬起右手，将那枚沾着红纸角的铜钱，轻轻抛入路边草丛。
铜钱翻滚，撞上石子，弹起，又落下。
最终静止时，正面朝上，映着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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