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中脊，何娇袖口一抖，半截断簪落进沟渠的声响被路过的羊群蹄声盖了过去。她没回头，只将手在裙角擦了擦，抬脚进了自家院门。
堂屋桌上摊着糖铺账本，盈余那页墨字压得纸面微凹。小满端茶进来时，她正用指甲在“水力磨坊”西字上轻轻划线。
“小姐，李三说账上八十二贯都清好了，随时能动。”
“那就动。”何娇合上本子，“去县里牙行打听，米市口那三间空铺，挂牌几日了？”
小满一愣：“您真要买？”
“不买，难道留着让赵东来一家独占西街？”她起身掸了掸衣摆，“昨儿周家兄弟被押着搬米，我瞧见赵记粮行的人在巷口盯了半晌。他想趁乱捡便宜，我偏要当街掀他招牌。”
小满抿嘴一笑，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别穿何家婢女的衣裳。戴顶破草帽，扮成逃荒的流民，混进市集听风去。记住，只问铺面，不提糖铺。”
半日未到，小满便回来了，袖里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三间铺子，原是三家粮行，前年旱灾后生意冷清，掌柜的回乡守田去了。如今东家急着脱手，本想七十五贯打包卖，可赵东来的人昨日上门，压到七十贯，说要全包。”
何娇接过纸条，指尖在“米市口”三字上点了点：“他压价，是想逼我出高价？”
“怕是。街坊都在传，说何记糖铺靠歪门邪道撑着，迟早关门，谁买那地段，等于往水里扔钱。”
“歪门邪道？”何娇轻笑，“那我今日就正大光明地，把这‘歪道’铺成官道。”
次日清晨，她换了身靛青短打，裹了块灰布头巾，独自进了县城。
米市口三间铺面并排临街，木门半朽，门环生锈。她推门而入，第一间空荡无物，第二间角落堆着几袋陈糠，第三间最深，墙角半块青砖露着断面，上面“官仓”二字刻得极浅，若非她蹲下身用手抹去浮灰，几乎看不见。
她指尖在砖面片刻，起身时己有了计较。
三铺后巷相通，前门临街，每日挑担赶集的百姓络绎不绝。更妙的是，巷底有条暗渠，引的是城外溪水，若将来搭个水磨，制糖碾粉都能省下两力。
“倒是个好地方。”她低声自语，从袖中取出系统空间里备好的量尺，悄悄丈量了每间进深。
刚出铺门，便见两个穿绸衫的男子站在街对面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正是赵记粮行的账房。
她不避不让，迎面走过去，笑着拱手：“二位也是来看铺子的？”
那账房一愣：“你是……”
“何记糖铺的东家。”她坦然道，“听说这三间要卖，来看看值不值这个价。”
账房脸色微变，随即冷笑：“丫头片子，懂什么买卖？这地段冷清，三年没开过活铺，你拿什么撑？”
“我不撑地段，我撑人。”何娇从怀中取出一张红纸，当街展开，“明日开始，我在街口摆七日免费梨膏糖，每人一块，只送不卖。”
围观百姓一听，纷纷凑近。
她声音清亮：“糖是我何记的，心意是给街坊的。但有一句，每送一块，我就说一句——‘赵记粮行不让百姓做生意’。”
人群哗然。
账房脸色铁青：“你敢造谣？”
“我造什么谣？”她收起红纸，笑意不减，“你们压价包场，不让人竞买，是真是假，街坊们自己会看。”
当晚，牙行掌灯未熄，便有人敲门。
原铺主带着契书上门，额头冒汗：“何姑娘，铺子……我们不卖给赵家了。七十八贯，现钱交割，明日过户。”
何娇端坐案前，不急不躁：“七十八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当夜立契，当众画押，我要用影戏术把合同投在墙上，让满街人都看得清楚。”
“影戏术？”
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是能让字飞在空中的法子。”她指尖一挑，系统奖励的“影戏烹饪术”瞬间激活，空中浮现出契约全文，墨迹流动，连骑缝章都清晰可辨。
铺主瞪大眼：“这……这可是仙法？”
“不是仙法，是信义。”她收了术法，“明早我就雇工拆墙，三铺打通，新招牌挂出来，叫‘何记糖坊’。”
牙行外，夜风穿巷。赵记账房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契书落印，拳头捏得咯咯响。
次日一早，何记雇的泥瓦匠便上了门。
李三被提为大掌柜，腰间挂了新钥匙，带着人清货搬桌，嗓门响彻街市：“这间做前厅，卖糖散饼；后头打通做作坊，熬糖蒸糕；二楼辟两间，一间账房，一间给伙计歇脚！”
村民围在街口议论。
“一个姑娘家，管三间铺子？能行？”
“你没见她在县衙那回？连铜镜都能放人声，这本事，谁惹得起？”
何娇站在二楼窗边，听了一耳朵闲话，也不辩驳。她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块狼皮，是前些日子陆九昭托猎户捎来的，说能护腕挡风。她没用，却让木匠照着皮上的纹路，雕在了新匾额的边角上。
“小姐，”小满上来送茶，“李三问您，招不招新伙计？”
“招。去流民营里挑十个人，要手脚勤快的，女人优先。工钱按日结，做得好，年底分红。”
“分红？”
“当然。”她将狼皮收进袖中，“人不是牲口，得让她们知道，力气花在哪，银子就往哪流。”
小满记下，又问：“铺名呢？就叫‘何记糖坊’？”
“先这么叫。”她走到墙边，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张大纸，贴在账房墙上。
纸上空白一片，只在右下角写了两个小字——“州城”。
“等这三间火了，咱们往州城开。”
小满盯着那张纸，忽然笑了：“小姐，您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掌柜的了。”
“我不是掌柜的。”何娇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了条横线，“我是东家。”
她刚要继续画，楼下传来李三的喊声。
“小姐！赵记的人来了，站在街口，盯着咱们拆墙！”
何娇走到窗前，果然见赵记账房带着两个壮汉，抱臂站在对面，目光阴沉。
她不躲不避，扬声问：“几位是来贺喜的？还是来帮忙的？”
账房冷哼：“何姑娘好大的手笔，一口吃下三间铺子，就不怕噎着？”
“噎不着。”她从窗台拿起一块刚制好的梨膏糖，抛下楼去，“我连周家偷的米都熬化了，还怕几间空屋子？”
李三接住糖，咧嘴一笑，当众咬了一口：“甜！”
街边百姓哄笑起来。
账房脸色难看，转身要走，忽又停下。
“何娇！”他抬头，声音压得极低，“你抢得了一时，抢不了一世。赵爷不是你能惹的。”
何娇倚着窗框，慢条斯理剥开另一块糖纸。
“我知道他不好惹。”她将糖放入口中，舌尖一卷，甜意漫开，“所以我才要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把铺子、人手、名声，全都捏在手里。”
她吐出糖纸，任风卷走。
“现在，他想动我，得先拆三间铺子，赶走几十个伙计，堵住满城百姓的嘴。”
她俯视街面，目光扫过对面三人。
“你们来得正好。”
她抬手一挥。
影戏术再启，空中浮现新铺设计图——前厅后坊，二楼账房，连水渠改建都标得清清楚楚。
“看清楚了。”
她的声音传遍街口。
“这是何记糖坊的图纸。”
“明天此时，这里就会有十个人开工。”
“后天，会有二十个。”
“下个月，这三条街，只会记得一个名字。”
她指尖一点空中图样。
“——何记。”
(http://www.220book.com/book/TKJ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