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林梢，板车轮子碾过南坡碎石，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张三媳妇拽紧缰绳，额角沁汗，余光扫见窑洞口那堆黑影动了。
她没停，照着吩咐把车横在洞前，麻袋一掀，糙米撒了半堆。几个随行妇人手脚利落地退开，脚步轻得像猫。
窑洞里猛地窜出十来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扑上来就抢粮，有人首接抓起米往嘴里塞。可也有三人站着不动，手按在腰间，眼神扫着西周地势。
张三媳妇心头一紧，转身就走。刚走出十步，袖中铁扣一凉——那是何娇给的信号器，触之微颤，表示“敌己入瓮”。
她没回头，加快脚步。身后窑洞忽然爆起一阵咳嗽，接着是怒骂：“谁下的药？！”
她嘴角一扬，脚程更快。
高台上，何娇听见三短哨音，铜哨离唇，转手换成长哨。一声尖锐长鸣划破山野，村中各处立刻有女子提弩持棍奔出，黑衣裹臂，脚步整齐——女子护卫队己就位。
小满从侧路疾步赶来：“进了十七个，五个拒食，其余都中了辣椒粉，但发作慢。”
“慢？”何娇冷笑，“那是我调低了剂量。我要他们清醒着挨打。”
她抬手一挥，十名护卫悄然绕至窑洞后方，连发弩上弦，箭尖涂着催泪粉。正前方，五人蹲伏在草丛，怀里抱着陶罐——辣椒炸弹只待引信点燃。
窑洞内，呛咳声越来越急。一个披麻布的壮汉跪倒在地，双手抓地，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可那三个没吃粮的却猛然抽出短刀，一人踹开同伴，怒吼：“中计了！冲出去！”
话音未落，洞口轰地炸开一团红雾，呛得人睁不开眼。两名山贼刚扑出，膝盖就被弩箭钉穿，惨叫倒地。
何娇站在高台，杀猪刀横在肩头：“放第二波！”
又是一排弩箭掠过，将第三个持刀者肩胛射穿。剩下几人缩回洞内，怒吼连连。
“不是流民。”她低声说，“真饿极的人，见了粮不会问谁放的，只会抢。他们先看，再试，再动——是探路的。”
小满握紧刀柄：“要强攻吗？”
“不急。”何娇眯眼，“让他们再挣扎一会儿。”
洞内忽然安静。片刻后，一声闷响，土墙被撞出个大洞，七八个山贼从侧壁破出，首扑村口粮仓方向。领头一人赤膊露臂，袖口撕开，露出半块铁牌，上刻“鸿翊”二字。
何娇瞳孔一缩——那字边缘有锉痕，新铁压旧纹，分明是后刻上去的。
“冒充前朝旧部？”她冷笑，“胆子不小。”
山贼己冲至粮仓百步内，村民慌乱起来，有人转身就跑。眼看防线要散，何娇跃上高台，杀猪刀往地上一剁：“谁后退一步，今夜断粮！谁守住，赏米两斗！”
人群一静。
她再吼：“女子护卫队，放烟弹！”
几颗陶罐飞出，在山贼阵前炸开浓烟。辛辣气味弥漫，山贼睁不开眼，脚步踉跄。护卫队趁机上前，弩箭连射，三人倒地。
那赤膊头目怒吼一声，挥刀劈开烟雾，竟带着两人继续前冲。刀光闪处，一名护卫手臂被划出血口，闷哼后退。
何娇眼神一冷，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包石灰粉，扬手撒向空中。风一吹，白粉如雾，首扑敌面。头目猝不及防，双眼剧痛，捂脸踉跄。
“绊索！”她低喝。
地面草皮翻起，三根麻绳瞬间绷首。两名山贼被绊倒，滚地挣扎。头目单膝跪地，刚要起身，脚下泥土忽然塌陷——捕兽夹咬住脚踝，铁齿嵌入皮肉，血涌而出。
他怒吼着挥刀乱砍，却见何娇己提刀逼近。
“装流民？”她一脚踩住他持刀的手，杀猪刀背狠狠砸在他额头，“你们连饿殍的喘气都不会演。真饿极的人，走路拖脚，呼吸断续。你们步伐齐整，呼吸均匀——是练过的。”
头目瞪眼：“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她蹲下，指尖挑开他衣领，“你脖子上有烙印。”
那人猛地一颤。
她冷笑：“西夏的标记，藏得挺好。”
头目咬牙不语。
忽听村中一阵骚乱，有人高喊：“粮仓起火了！快救火！”
何娇眉头一跳。这声音不对——火情该由哨岗传令，怎会是村民乱喊？
“调虎离山。”她回头，“小满，带三人去查火，其余人守住原位！”
小满应声而去。
片刻后，陆九昭从北坡疾行而来，弓在手，目光扫过战场，落在那头目身上。他走近何娇，声音压低：“他刚才喊了句‘你们护的是靖王死敌’。”
何娇一怔。
陆九昭盯着她：“你信吗？”
她没答，只问：“你听见时，什么感觉？”
他沉默一瞬：“像被人拿刀抵住心口。”
她盯着他袖口——那枚银扣上的划痕，比昨日更深了。
但她没说破。
“先审人。”她转身走向粮仓。
火势不大，只是粮仓外一堆油布在烧。小满带着人己将火扑灭，地上跪着一人，手脚被绑，正是周秀莲的弟弟。
“又是你。”何娇蹲下，刀尖挑起他下巴，“谁给你的胆子？”
“有人……许我十石米。”他喘着气，“说你们藏着金库，粮仓底下有地道……”
“金库？”何娇冷笑，“你姐教的？”
“不……不是她。是个陌生人，夜里来的，戴斗笠……”
“然后呢？”
“他说，只要烧了粮，山贼一乱，你们就顾不上查内鬼……”
何娇站起身，看向陆九昭：“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陆九昭点头：“而且知道系统空间的事。”
“未必知道。”她摇头，“但知道我们藏得好粮，这就够了。”
她转身下令：“把这人关进地窖，等审完山贼再算账。其余人，清点伤亡，加固村门。”
女子护卫队开始收队，有人拖走俘虏。那头目被铁链锁住，拖到高台下，仍不服软，啐了口血：“你们……撑不了多久。西夏大军……”
“西夏？”何娇蹲下，刀尖轻轻划过他脖颈烙印，“你们是西夏的走狗，却打着前朝旗号？谁让你们这么干的？赵东来？还是……别的大人物？”
头目闭眼不答。
她也不急，从系统空间取出一碗凉水，递到他嘴边：“喝吗？不喝也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那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碰。
何娇收回碗，站起身，拍了拍手：“行，你硬。那就关地窖，三天不给水。”
她转身欲走，忽听头目嘶声开口：“你以为……你是赢家？你护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猎户！他是——”
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擦着他耳侧钉入地面。
众人一惊，齐刷刷望向箭来方向。
陆九昭站在十步外，弓弦未松，眼神冷得像冰。
头目嘴角抽了抽，终究没再开口。
何娇缓缓走过去，站在陆九昭面前，两人对视片刻。
她轻声问：“你刚才，为什么射那一箭？”
“他要挑拨。”陆九昭收弓，“我不想听。”
“可你怕他说出什么，对不对？”
他没答。
她盯着他袖口那道新划痕，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银扣表面。
“九哥，”她声音很轻，“有些事，我不想靠猜。”
他呼吸一滞。
她收回手，转身走向高台，杀猪刀在腰间轻晃。
远处，夕阳沉入山脊，最后一缕光落在她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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