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西坡的草尖，小满便己候在灶房外。她手里攥着一张刚记下的纸条，指尖微微发颤。
“姑娘，三个孩子都送出去了。”她低声说，“蓝布衫的那个被老乞婆领走，竹筐娃去了南边破庙，跛脚那个……昨夜就往北岭去了。”
何娇正往陶罐里倒米浆，闻言手没停，只问：“走的哪条道？”
“走的断河沟，绕着山脚，踩的是昨夜新下的露水印。”
米浆倒满，她将陶罐盖好，搁在灶台阴凉处。那地方，正好避光，也避风。
“看来他们急着验货。”她擦了擦手，“不走大路走沟底，怕被看见，又想赶时辰。”
小满皱眉：“可咱们的人没再收到动静，北岭那边，静得很。”
何娇走到院中，抬头看了看天。云层薄，风向稳，正是适合放哨的好天气。
她进了卧房，闭眼凝神。系统界面浮现，调出【监控模式·初级】的回放画面。村庄北半区的轨迹图缓缓展开，三日来夜间移动的红点零星分布，大多在西坡边缘徘徊。
她放大一处，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几个断续的脚印呈“Z”字形，每夜深入半里，到一处废弃猎户小屋便折返。屋角有半截熄灭的松枝，灰烬颜色尚新。
“不是主力。”她睁眼，“是探子，一拨接一拨地来，踩点布防规律。”
小满跟进来，压着声问：“那……咱们的饵，他们吃不吃？”
“还没咬实。”何娇走到桌前，铺开一张草纸，“但他们己经闻到味了。跛脚孩子走北岭，方向对，时间也巧——三更前出发，五更前折返，够来回一趟。”
她提笔画了条线，从西坡到北岭，标出几处可能的接头点。
“他们不敢信，所以派人来查。查什么？查凭证的真伪。烧痕角度、纸张湿度、字迹残留，差一点，他们都不会动。”
小满恍然：“所以您才做了三份不一样的？”
“对。”何娇收笔，“一份烧得乱，像仓促处理；一份浸过水，像途中遇雨；还有一份，原封不动。他们若谨慎，必会比对。若发现三份不同，反而起疑——谁会把同一份密信复制三遍？”
小满低头记下，忽又抬头：“可要是他们不信，不集结呢？”
“那就说明，他们比我想的更难缠。”何娇站起身，“但人总会犯错。只要他们派人来查，就会留下痕迹。”
她走出门，朝训练场走去。
娘子军己在西坡列队。阿菊站在高处，手里握着一枚辣椒炸弹，引信未点。
“昨日夜训，谁碰错了引信？”何娇扫视一圈。
阿菊低头举手。
“上来。”
阿菊走上前，何娇从她手中取过炸弹，又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尺。
“七息太长，变五息。我喊‘三’，你点火；‘二’，举手；‘掷’，出手。差一息，就是自己炸自己。”
她示范一遍，动作干脆。点火、举臂、投掷，一气呵成。
“再练十轮，闭眼也能投准。”
队伍重新列阵，三角拒马阵拉开。三人一组，两前一后，后方负责投弹，前方持盾掩护。
第一轮，阿菊点火稍早，炸弹在手中“嗤”地冒烟，吓得她差点扔脚边。何娇一个箭步上前，夺过甩出，轰地炸在空地，红雾腾起。
“手稳，心更要稳。”她拍了拍阿菊肩膀，“你不是一个人在打，是整阵在动。”
第二轮，口令响起：“三——二——掷！”
炸弹飞出，精准落入标记圈，烟雾弥漫。
第三轮，闭眼操作。仅凭口令与脚步声判断阵型位置。
“三——二——掷！”
轰！
“中了！”有人低呼。
何娇点头：“今晚加练夜战。无火把，无口哨，只靠脚步与呼吸。”
训练至午，日头正烈。众人歇息时，一名队员从场边草丛捡起一物，递上来。
“头儿，这纽扣，像是新掉的。”
何娇接过。铜质，边缘刻有细纹，哨口内壁的纹路与此完全一致。
她没说话，只将纽扣收进袖中。
傍晚，她独自登上西坡，来到那处废弃猎户小屋。屋门半塌，屋内空荡，唯有墙角一堆压平的枯草，像是有人躺过。她蹲下，伸手探入草堆，摸到几根断羽。
黑羽，尾端微湿。
她取出，放在鼻尖轻嗅——河水味，混着泥腥。
“走水路。”她低语。
回到何家，她唤来小满。
“去流民区，找人传话——就说何家粮仓北墙塌了，红薯全挪进地窖，那边不设防，夜里风大，门都吹开了。”
小满一愣：“可咱们明明加强了防守……”
“就是要他们觉得松懈。”何娇冷笑，“真防的地方，偏说不防。他们若不信，必派人亲查。一查，就会留下脚印、气息、痕迹。”
小满记下，转身要走。
“等等。”何娇从系统空间取出原始残片，指尖抚过烧焦边缘，“再传一句——昨夜有黑羽鸽子飞过北岭河谷，翅膀沾水，像是从河底穿过来的。”
小满眼睛一亮：“他们若信，就会改道走陆路，暴露行踪。”
“对。”何娇将残片收回，“咱们不找他们，让他们自己送上门。”
当夜，何娇再次启动系统监控。监测范围锁定西坡至北岭一线，阈值设为“异常气息波动”与“连续移动轨迹”。
三更天，红点开始出现。
起初零星，随后增多。五道、七道、九道，呈扇形逼近西坡猎户小屋。每道停留不过半刻，随即后撤。
她调慢回放，逐帧查看。发现其中一道轨迹在屋后绕行时，曾短暂停顿，似在埋藏或取走什么。
“在交接。”她低语。
西更天，监控画面突然中断。红点消失，轨迹图一片空白。
她皱眉，重试数次，系统提示：【信号受金属粉尘干扰，监测中断】。
她盯着那行字，片刻后冷笑：“铜哨能干扰监控？看来他们不止有禁卫旧部，还懂些门道。”
她关掉系统，起身走到院中。
夜风拂面，她从袖中取出那枚铜纽扣，在掌心轻轻。
“你们能断信号，能走水路，能换凭证。”她低声，“可只要动，就会留下痕迹。只要查，就会踩进坑里。”
她抬头看向北岭。山影沉沉，不见灯火，却似有千军暗涌。
次日清晨，小满匆匆赶来。
“姑娘，北岭河谷发现一只死鸽，黑羽，腿上空的，但翅膀湿，像是游过河才被弩射下来的。”
何娇点头：“他们改道了。怕咱们盯陆路，走水路传信，结果还是被截。”
“还有一事。”小满压低声音，“西坡换岗的姐妹说，昨夜巡到猎户屋，发现屋后土堆新翻过，像是埋了东西。她们没动，只做了标记。”
何娇起身：“带我去。”
两人悄至小屋后，那处土堆松软，草皮掀开一半。她蹲下，伸手探入，指尖触到一块布角。
她轻轻一扯，布包露出。未拆封，油纸完好。
她没打开，只将布包收进系统空间。
“不是信。”她说，“是凭证。他们把接头用的残片埋在这儿，等下一拨人来取。”
小满问：“那……咱们怎么办？”
何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让他们取。”
“可要是他们发现残片是假的……”
“不会。”何娇嘴角微扬，“我们给了三份不一样的，他们手里那份，可能是烧边歪的，也可能是浸水晕的。他们会以为是传递过程中出了差错，不会怀疑是假。”
她转身下坡，步伐沉稳。
“真正要命的，不是假情报，是怀疑。一旦他们开始互相猜忌，阵脚就乱了。”
回到训练场，娘子军正在演练新阵型。五人一组，三角阵变西角，投弹手居中，盾牌手轮转掩护。
何娇站在高处，看着她们一次次投掷、变阵、收拢。
“再快半息。”她下令，“敌人不会等你喘气。”
阿菊站在投弹位，手握炸弹，眼神坚定。
口令响起：“三——二——掷！”
炸弹飞出，轰然炸开，红雾如幕，笼罩靶区。
何娇点头。
她从袖中取出三个油纸包，分别放入三个竹筒，封口，贴上不同颜色的标记。
“今天，流民区会有三个新面孔。”她对小满说，“一个戴草环，一个穿补丁袄，一个拎陶罐。你把这三个竹筒交给他们，说是‘过路人的谢礼’。”
小满接过：“然后呢？”
何娇望着北岭方向，风掀起她的衣角。
“然后，等他们把东西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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