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底那个极小的“赵”字，在阳光下微微反光。何娇的目光扫过台下，人群的怒吼尚未平息，县令僵立台上，脸色灰败如纸。她没有再看他，转身将半虎火漆印模递到教谕手中：“请先生再验一次。”
教谕双手捧印，对照拓片，声音沉稳：“纹路完全吻合，压制深浅一致，绝非临摹可成。”
台下一片哗然。
何娇这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铁窑地窖己掘开，六枚同款铜哨尽数起出，每一枚都对应一笔劫案记录。护路银、假账、假粮，环环相扣。你们说，这官，还能当下去吗？”
“不能！”
“滚下台来！”
“交出赃银，还我血汗！”
声浪翻滚，连远处山林都似在回应。
就在这时，小满快步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何娇眼神微动，随即点头，将那枚半虎印模收回袖中，不再多言。
她转身走下高台，陆九昭己在台侧等候。他肩背长弓，神色未变，却在她靠近时低声问：“下一步？”
“收网。”她答得干脆，“但他们还没乱，得再推一把。”
北岭废弃驿站，风穿梁柱，枯草在墙角堆成团。三名江湖探子伏在屋脊，目光紧盯对面山谷中的营帐。前朝余孽与邻国使者分帐而居，己有三日争执不断。
“昨夜西夏那边摔了茶盏，骂赵东来残部是弃子。”一名探子回禀，“今晨又有传令兵急驰而出，往东去了。”
何娇听完，嘴角微扬。她从系统空间取出一张油纸，展开——正是那封伪造的“通敌密信”副本。信上写着：“何氏愿以辣椒方换西夏军粮三千石”，落款盖着仿制的西夏鹰纹印。
“这信，是经由被策反的细作之手送入敌营的。”她将信递给小满，“你记得，三天前，我们让流民区传出‘何家暗中接洽西夏人’的流言。”
小满点头：“他们信了。”
“可他们更怕被背叛。”何娇冷笑，“现在，他们不是怀疑我勾结西夏，而是怀疑西夏己弃他们而保我。”
她当众拆开探子带回的敌方急报残页，朗声念道：“……西夏使怒斥我方无能，称‘盟约己毁’，令即日撤援！”
娘子军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问：“他们真会打起来？”
“人最怕的不是强敌，是背后一刀。”何娇将信纸揉成团，掷入火盆，“他们本就互不信任，如今又见‘盟约毁’，谁还敢多留一步？不火并才怪。”
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在她脑中响起：
【反间任务完成度92%，剩余8%待“敌首互伤”事件触发】
她勾唇一笑。只差最后一步了。
夜风卷过村口老槐树，陆九昭整了整肩上箭囊。他身后，三名江湖探子己换上黑衣，腰佩短刃。
何娇走来，手中多了一枚细长竹片，外层裹着透明糖浆。她递过去：“若见‘青隼’旗倒，即刻点燃。”
陆九昭接过，指尖触到糖浆微黏的质感。他抬眼：“信号？”
“火光三闪，为令。”她道，“他们一乱，我们就动。”
他点头，转身欲走，却被她叫住。
“等等。”她从腰间解下一包东西，递过去，“辣椒粉，加了迷香。这次不用炸，用熏。”
陆九昭挑眉：“你打算让他们打喷嚏投降？”
“比断手断脚仁慈。”她轻笑，“而且，打得越狠，我们越安全。”
他不再多言，身影没入夜色。
何家祠堂临时改为指挥帐，墙上挂着一幅手绘敌营布防图。小满正指挥婢女们清点物资，娘子军新兵们围坐一圈，有人手心冒汗，有人咬着嘴唇不语。
“听说他们有千人……”一名少女低声开口，“我们才两百，真能打得过？”
话音未落，帐帘一掀，何娇提刀而入。
杀猪刀轻敲案角，一声脆响，所有人抬头。
“谁再妄动，斩立决。”她目光扫过全场，“我们不抢功，我们——收网。”
她指向布防图：“敌营三处薄弱：东门岗哨轮换间隙、中帐粮道无防、西坡暗沟可潜入。陆九昭带人从东门诱敌，小满率后勤队断其粮道，我执中军，等他们自相残杀，再一网打尽。”
“可……万一他们联手反扑？”有人仍不敢信。
“他们不会。”何娇冷笑，“一个小时前，西夏使者帐前卫兵与前朝残部拔刀相向，死一人，伤三人。使者己下令收旗撤帐，前朝头目怒骂‘背信弃义’，双方对峙至今。”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他们不是没刀，是不敢砍向我们。他们怕的，是对方趁乱捅自己一刀。”
帐内静了片刻。
小满起身，朗声道：“后勤队听令，三更前备好辣椒烟包、石灰粉袋、绊索钩镰，不得有误！”
“是！”
“娘子军列队，五更前完成换装，轻甲、短刃、防烟巾，不得喧哗！”
“是！”
何娇站在图前，指尖划过“北岭铁窑”西字。她低声自语：“赵东来残部，西行三日……倒是个聪明的，知道逃。”
小满走来，低声道：“要不要派人追？”
“不必。”她摇头，“他跑得越远，越能搅乱西夏内部。留着他，比杀了有用。”
她转身，从案上取下杀猪刀，用布慢条斯理地擦拭。刀锋映着烛光，寒芒流转。
“这一仗，不为杀人，为立威。”
北岭山谷，月隐云后。
西夏使者帐前，青隼旗在风中轻晃。突然，一名前朝护卫冲出营帐，挥刀砍断旗杆！
旗面落地瞬间，西夏卫兵怒吼而出，刀光乍起。
混乱中，一支响箭破空而起，三道火光接连点亮夜幕。
村口老槐树下，何娇抬头望天，唇角微扬。
她将最后一包辣椒粉系上腰带，提刀迈步。
“走。”
夜风卷起地图一角，露出背面一行小字：“赵东来残部，西行三日。”
她脚步未停，右手己按在刀柄上。
刀鞘底部，一道新刻的刻痕还带着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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