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顾言之浑身一激灵。
他看着那个跳动的来电显示,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厌恶,有抗拒,但更多的,是一种在溺水时,抓住一根浮木的本能。
他现在,一无所有,身无分文,连今晚睡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乔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关心”他这个躯壳的人。
他别无选择。
顾言之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混合着屈辱和无奈的心情,按下了接听键。
「小乐!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急疯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乔希带着哭腔的、焦急万分的声音。她显然是一夜未眠,声音沙哑得厉害。
顾言之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被她的“好妹妹”威胁,被羞辱得体无完肤,现在正像个流浪汉一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死吗?
「说话啊!小乐,你别吓我!」见他没反应,乔希的声音更加恐慌了,「你听我说,工作的事情,我们不想了,合同解除了就解除了,钱我们也不要了!只要你回来,姐姐求你了,你快回来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切的关爱和担忧。
这份关爱,像一缕微弱的阳光,照进了顾言之那片冰冷黑暗的世界。
虽然这份温暖,本不属于他。
「……我没事。」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乔希像是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又带着哭腔说道,「你在哪?我马上去接你!」
顾言之报出了公园的地址。
半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在他的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乔希红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冲了下来。当她看到蜷缩在长椅上,脸色苍白,浑身脏兮兮的“乔乐”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小乐!」
她冲过来,一把将顾言之紧紧抱在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折磨自己!」她一边哭,一边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动作里充满了心疼和后怕,「有什么事不能跟姐姐说?天大的事,姐姐给你扛!」
顾言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属于乔希的、温热的体温,和她身上那淡淡的、属于女性的馨香,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局促和不适。
他下意识地就想推开她。
可当他看到乔希那张布满泪痕、写满关切的脸时,伸出的手,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无条件的,纯粹的,家人的爱。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姐……」他艰难地,第一次,叫出了这个称呼。
声音很轻,很别扭,却让乔希哭得更凶了。
「诶!姐姐在!姐姐在!」她胡乱地抹着眼泪,拉着他站起来,「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就这样,顾言之又被乔希,带回了那个他刚刚逃离的“牢笼”。
……
另一边。
剧组的拍摄工作,在乔乐的强势主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展现出了惊人的能量和才华。
白天,她用“顾言之”的身体,贡献着一场又一场让导演乔希都为之惊叹的神级表演,将那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
晚上,她回到别墅,又立刻化身为金牌编剧,将后续的剧本写得悬念迭起,高潮不断,让整个制片团队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短短几天时间,她就用绝对的实力,彻底掌控了整个剧组的话语权。
没有人再敢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顶流巨星,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从一个空有演技的天才,蜕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全能战神。
只有乔希,在敬畏之余,心中的困惑,也越来越深。
这天,一场对手戏拍完。
乔乐(饰顾言之)和女二号的演员,有一段激烈的争吵戏。
「卡!非常好!」乔希看着监视器,满意地点了点头。
乔乐从戏中抽离出来,正准备去休息,乔希却叫住了她。
「顾先生,」乔希走到她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您……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妹妹?」
乔乐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乔希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您在剧本里写的很多台词,包括刚才那场戏,您骂女二号的那几句话,都跟我妹妹平时生气时,说的话……一模一样。」
「甚至,连那个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的小习惯,都和她如出一辙。」
乔希死死地盯着“顾言之”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
「您就好像……比我自己,还要了解她。」
空气,瞬间凝固了。
乔乐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因为她写剧本时,是代入的自己,那些台词和习惯,都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如此细心的乔希,给观察到了!
这是她穿越以来,遭遇的第一次,真正的身份危机!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承认?还是否认?
承认,等于自爆。
否认,又该如何解释这种巧合?
看着乔希那双充满了探究和怀疑的眼睛,乔乐知道,任何一句谎言,都可能让她前功尽弃。
她必须给出一个,看似荒谬,却又唯一合理的解释。
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抬起眼,用那双属于顾言之的、深邃的桃花眼,深深地看着乔希。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淡漠疏离,而是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记忆里,打捞出来的一样。
「因为……」
「我见过她。」
「在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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