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扯成一条，无限漫长的，凝固的，河流。
顾言之，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听不见。
也，什么都，看不见。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排山倒海般，传来的，剧烈，撞击力！
和，那，死死，压在他身上，为他，撑起一片，狭小，却，无比坚固的，生存空间的，那具，温热的，身体。
“砰——！！！！”
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撕裂声，终于，迟钝地，传入了他的，耳膜。
像，来自，地狱深处的，哀嚎。
整辆，宾利车，被，那股，巨大的，惯性，狠狠地，撞向了，高架桥的，护栏！
车身，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刺眼的，火花！
车窗玻璃，在一瞬间，全部，爆裂开来！
无数，细碎的，玻璃渣，像，一场，锋利而，冰冷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顾言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那些，尖锐的，碎片，划过，他的，脸颊，他的，手臂。
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
但是，他，身体的，要害部位，尤其是，他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却，被，保护得，完好无损。
因为，乔乐，像一只，巨大的，受伤的，鹰。
用，她，那，属于“顾言（之）”的，宽阔的，翅膀，将他，这个，脆弱的，“雏鸟”，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所有的，撞击。
所有的，碎片。
所有的，危险。
都，被，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个世纪。
也许，只是，短短的，几秒钟。
那，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大声响，终于，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世界，恢复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橡胶，烧焦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味。
顾言之，颤抖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如同，末日。
车头，己经，完全，变形。
驾驶座上，经验丰富的，老王，额头上，全是，鲜血，己经，昏迷了过去。
而，压在他身上的，乔乐，一动不动。
“乔乐……？”
顾言之，试探着，叫了一声。
声音，干涩，而，嘶哑，像，破旧的，风箱。
没有，回应。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猛地，攥住了，顾言之的，心脏！
“乔乐！你醒醒！你别吓我！”
他，开始，拼命地，挣扎，想要，把，压在他身上的，乔乐，推开。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将，那具，沉重的，身体，从自己身上，挪开了，一丝，缝隙。
然后，他，就看到了。
看到了，乔乐的，那张脸。
那张，本该，属于他自己的，英俊的，脸上。
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被，玻璃，划破的，伤口。
一道，尤其，深的，口子，从她的，额角，一首，延伸到，颧骨。
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将她，半边脸，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她的，眼睛，紧闭着。
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珠，和，玻璃的，碎屑。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
顾言之的，大脑，“嗡”地一下，炸开了！
死了……？
她，死了……？
不！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乔乐！你给我醒过来！你听见没有！”
他，疯了一样地，摇晃着，她的，肩膀。
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哭腔和，绝望！
“你不是，最厉害的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你欠我的，还没还！我的人生，你还没，还给我！你，不准死！”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像一个，即将，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用，最恶劣的，语言，做着，最卑微的，挽留。
或许是，他的，嘶吼，起了作用。
或许是，乔乐的，求生意志，足够，强大。
在，顾言之，那，近乎，崩溃的，摇晃中。
乔乐，那，长长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一开始，是，涣散的，迷茫的。
在，看清了，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写满了，惊恐的，“自己”的，脸时。
才，慢慢地，重新，聚焦。
“……吵死了。”
她，虚弱地，吐出了，三个字。
声音，轻得，像，羽毛。
却，让，顾言之，那颗，己经，沉入，冰海的，心，瞬间，被，捞了回来。
活着！
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后怕，像，两股，交织的，洪流，瞬间，淹没了，顾言之！
他，再也，控制不住。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
自诩，冷静，理智。
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他，一边，哭着。
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检查，乔乐的，伤势。
“你……你哪里，受伤了？背……你的背，是不是，伤得很重？”
他的手，颤抖着，伸向，乔乐的，后背。
那里，被，撞击得，最严重。
那身，名贵的，Tom Ford西装，己经，被，撕裂得，不成样子。
透过，破碎的，布料，可以，隐约看到，下面，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乔乐的，身体时。
乔乐，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力气，很小。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别……碰我……”
她，艰难地，说道。
“先……看看，你自己。”
顾言之，愣住了。
“我？我没事啊……你，都把我，保护得，好好的……”
他说着，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他，那件，星空蓝的，Dior礼服，那，蓬松的，裙摆上。
不知何时，己经，晕开了，一小片，极为，刺眼的，暗红色的，血迹！
那，血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扩大。
像一朵，开在，雪地里，妖冶而，绝望的，死亡之花。
血……
是，血……
是，从哪里，来的，血……？
顾言之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然后，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从他的，小腹处，传来！
那，痛感，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剧烈！
像，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疯狂地，搅动！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了，顾言之的，喉咙！
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肚子。
冷汗，在一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后背。
“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他，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前，阵阵发黑。
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孩子……
他的，孩子……！
出事了……
乔乐，看到，他裙摆上，那，刺目的，红。
看到他，那，因为，剧痛，而，扭曲到，变形的，脸。
她那，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刚才，那一下，撞击！
虽然，她，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力。
但，那，剧烈的，震荡，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
“顾言之！你撑住！”
乔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她，猛地，坐起身！
完全，不顾，自己，后背上，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一把，将，己经，快要，痛到，昏厥的，顾言之，抱进，怀里。
一边，用，自己，那，沾满了，鲜血的，手，笨拙地，拍打着，他的，脸颊，试图，让他，保持，清醒。
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别睡！顾言之！你听见没有！不准睡！”
“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孩子……孩子，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
她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自己，到底，是在，安慰，怀里的，这个，仇人。
还是在，安慰，那个，同样，被，巨大恐惧，所笼罩的，自己。
她，只知道。
她，不能，让他，出事。
更不能，让，那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就这么，消失。
那个，生命。
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
是，这场，荒诞的，命运互换中，唯一，真实存在的，羁绊。
如果，它，没了……
那么，他们之间，剩下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和，不死不休的，报复了。
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轰鸣声。
红蓝色的，警灯，穿透，浓重的，夜色，将，这，惨烈如，修罗场般的，车祸现场，照得，忽明忽暗。
顾言之，在，剧痛和，黑暗，彻底，吞噬他，意识的，最后一刻。
他，模糊地，看到。
看到，乔乐，那张，沾满了，鲜血，和，泪水的，属于“他自己”的，脸。
和，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的，那，从未有过的，恐慌，和，脆弱。
原来……
你，也会，害怕啊……
原来，你，也会，为我，流泪啊……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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