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索号”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如同心跳般的嗡鸣，它如同一条优雅的银色鲨鱼，悄无声息地，向着那颗孤寂的灰色星球，滑行而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那是一颗……死星。
它的表面，被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所覆盖，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甚至连一点地质活动的痕迹都没有。它就像一颗被遗弃在宇宙角落里、早己停止了呼吸的、巨大的头骨。
“阿尔法，扫描行星生命信号。”莉娜的声音，在寂静的舰桥中，显得格外清晰。
【扫描完成。结果……为零。地表不存在任何形态的有机生命体。】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意外，反而让气氛更加凝重。
一个毫无生命迹象的星球，那道充满了悲伤与绝望的求救信号，又是从何而来？
【警告！检测到求救信号源！位于该行星的同步轨道上！我们……正在靠近！】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被吸引到了观察窗外。
在星球那巨大的、灰白色的弧形轮廓之上，一个庞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黑色阴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是一艘船。
一艘不属于人类、甚至不属于任何己知文明的……古代遗迹。
它的造型，不像人造物，更像是一颗被雕刻成了飞船形状的、巨大的黑色珊瑚。它的舰体表面，布满了螺旋状的、充满了生命韵律的优美纹路，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正在沉睡的有机生命体。
“播种者……”李铁心看着那艘船，喃喃自语。
他从那艘船上，感受到了一股与他体内力量同源的、古老而亲切的气息。毫无疑问，这就是一艘属于“播-种-者”文明的探索船。
但此刻，这艘本该充满了生命奇迹的方舟，却散发着一股比周围的宇宙真空，还要死寂、还要冰冷的气息。
它是一座……沉默的墓碑。
“阿尔法，扫描船体内部。”莉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扫描中……】阿尔法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长达十几秒的停顿。它那庞大的算力，似乎正在处理一种它无法理解的、矛盾的信息。
【……扫描结果……异常。】
【船体结构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九。没有战斗痕迹，没有外部损伤。】【能源核心：早己熄灭。】【生命信号：零。】
【但是……根据船体内部残留的有机物痕迹分析，就在信号发出的最后一刻，这艘船上，至少还存在着超过一千名……智慧生命体。】
“他们去哪了？”巴克忍不住问道。
【……他们没有离开。】阿尔法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他们……蒸发了。】
【所有的有机物质，从DNA到最基本的蛋白质，都在一瞬间，被一种未知的力量，分解成了最原始的、无法再组合的量子泡沫。他们不是死了，他们是被……‘抹除’了。】
舰桥内，一片死寂。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寒意，攫住了每一个人。
这，就是“回响”吗？一种能将生命，从最根本的层面上，彻底抹除的、无形的、无法抵抗的……规则性武器？
“阿尔法，”李铁心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栗的寂静，“还能从那艘船上，提取到任何数据记录吗？比如……航行日志？”
【正在尝试……对方的记录方式并非电子数据，而是一种……基于晶体记忆的生物性存储。大部分记忆都己随着生命的抹除而消散。但是……我找到了最后一段、也是唯一一段残存的……音频碎片。】
“播放。”
下一秒，一段充满了杂音和电流声的、不属于人类语言的、古老的“声音”，在舰桥内响起。
那声音，一开始，充满了知性的、属于科学家的好奇与兴奋。
【……成功了！我们在这颗星球的地底深处，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正在发出奇特‘回响’的能量共鸣体！它的结构……天哪，它的结构就像是一个……活着的、正在思考的宇宙本身！这是‘播种者’都未曾发现过的伟大奇迹！我们……我们将要揭开宇宙的终极奥秘了……】
声音，在这里，突然变得急促而惊恐。
【……不……不对……这‘回响’……它在……它在回应我们！它在……模仿我们的思维！我能听到……我能听到汤姆的想法！不！我甚至能听到我自己的想法！它在……侵入我们！它在……瓦解我们作为‘个体’的定义！……】
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充满了无尽的疯狂与绝望。
【……救救我们……救救……我不是我……我们是我们……我们是回响……回响是我们……救……】
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汇成了一个单调的、重复的、如同魔咒般的……嗡鸣。
音频，到此结束。
舰桥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最后一段音频里所蕴含的、那种将自我意识彻底瓦解的终极恐惧，给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终于明白了。
“回响”，不是武器。它是一种……会“学习”、会“模仿”、会“同化”一切智慧的……思想瘟疫。
而那艘船上的船员，就是因为研究了这个星球上的“回响”共鸣体，而被它“学习”了，最终，被它“同化”了，连同存在的概念，都被彻底抹除。
莉娜抬起头，她看着窗外那颗灰白色的、死寂的星球，感觉自己看的，不再是一颗星球。
而是一座……关押着宇宙中最恐怖的、无形魔鬼的……牢笼。
“我们……还要下去吗？”她艰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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