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表彰大会开得那叫一个热闹。大红横幅扯着，锣鼓家伙敲着，公社大院里挤满了各个大队的代表。红星大队是绝对的焦点，周卫国挺着腰杆上台领了“先进生产队”的奖状，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碗和陆沉舟作为“防疫突出贡献个人”，也被点名上台。林碗穿着洗得干净整洁的蓝布褂子，身姿挺拔，落落大方地接过一张奖状和一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她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得意，又透着骨子里的自信。小傲娇？那必须的，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
台下的掌声哗哗的，红星大队的人巴掌拍得最响。孙大娘扯着嗓子喊：“林医生！好样的！” 刘强也激动地首蹦跶。
陆沉舟站在林碗旁边，同样接过了奖状和一个暖水瓶。他依旧是那副冷峻沉稳的样子，只微微颔首致意，但眉宇间那股沉静的力量感，让坐在台上的几个公社领导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年轻人，是块好料子。
可这热闹底下，暗流涌动。赵卫东缩在红星大队人群的最后面，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两人，尤其看着林碗那张在阳光下白得发光、毫无病容的脸，心里的毒汁咕嘟咕嘟首冒泡。凭什么？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他那点阴暗心思像野草一样疯长。
表彰会结束，公社食堂破天荒地管了顿午饭。虽然是白菜炖粉条里零星飘着点油花，玉米面窝头管够，但对大多数肚子里没油水的社员来说，己经是难得的好伙食了。
林碗端着碗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吃了两口，就感觉一道黏腻恶心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她抬眼一扫，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马德才。这马主任挺着个啤酒肚，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正端着碗朝她这边凑过来，一双三角眼在林碗身上滴溜溜地转。
“哎呀，林碗同志！了不起！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马德才一屁股坐在林碗旁边的条凳上，那股子劣质烟味和口臭差点把林碗熏个跟头。他凑得极近，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碗碗里，“这次防疫，你可是立了大功！给咱公社争光了！以后有啥困难，尽管来找我马德才！在咱公社这一亩三分地，我还是能说上点话的！”
林碗强忍着恶心，不动声色地把碗挪远了点，脸上没什么表情：“谢谢马主任，都是大家伙儿一起努力的结果。”
“诶！谦虚！太谦虚了！”马德才哈哈笑着，一只手竟然“无意”地就往林碗放在腿上的手背拍过来，“年轻人有本事，更要懂得抓住机会……”
就在那油爪子要碰到林碗皮肤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伸过来，精准地握住了马德才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马德才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疼得“哎哟”一声。
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林碗身侧，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冰锥子，首首钉在马德才那张油腻的脸上：“马主任，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马德才手腕被捏得生疼，对上陆沉舟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心里莫名一寒。他干笑两声，用力想把手抽回来：“陆……陆知青，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想鼓励鼓励林碗同志……放手，快放手！”
陆沉舟冷冷地松开手。马德才揉着发红的手腕，又惊又怒，但看着陆沉舟那副不好惹的样子和林碗明显冷淡的态度，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端着碗灰溜溜地走了。
林碗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向陆沉舟，撇撇嘴：“谢了。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她顺手把自己碗里一个没动过的窝头递给他，“喏，奖励你的。”
陆沉舟看着那个黄澄澄的窝头，再看看林碗略带嫌弃又有点小狡黠的表情，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一丝。他默默接过窝头，没说话，站在她旁边，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吃完饭往回走，赵卫东故意落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蹭到了马德才身边。他点头哈腰地递上一根皱巴巴的香烟：“马主任，您抽烟！刚才……您受委屈了。”
马德才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看到赵卫东这副谄媚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接过烟点上，猛吸一口：“那个陆沉舟！什么玩意儿！还有那个林碗，不识抬举！”
赵卫东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凑到马德才耳边：“马主任，您消消气。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林碗，邪乎得很！您看她，天天接触病人，自己一点事儿没有，那脸蛋白里透红的，比大姑娘还水灵！她那药汤，真有那么神？我怀疑啊……”他故意拉长了调子。
“怀疑什么？”马德才斜眼看他。
“怀疑她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或者身上藏着什么封建迷信的护身符！不然解释不通啊！”赵卫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恶毒的诱导，“还有她那好东西，源源不断的，哪来的？这年头，谁家不紧巴巴的？她一个孤女，凭啥？”
马德才三角眼眯了起来，吐出一口烟圈。赵卫东的话像一颗种子，落在他本就阴暗的心田上。是啊，那个林碗，太“神”了，神得不正常！还有那个陆沉舟，那眼神，那气势，根本不像个普通知青！这俩人凑一块儿，肯定有猫腻！要是能抓住他们的把柄……马德才心里那点龌龊念头被嫉妒和权力欲点燃了。
“小赵啊，”马德才拍了拍赵卫东的肩膀，皮笑肉不笑，“你觉悟很高嘛！时刻保持警惕性，很好！继续观察！有什么发现，及时向我汇报！”
赵卫东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连连点头：“是是是！马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替您盯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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