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5日的夜色比前一晚更沉,南山区别墅的书房里,沈诗涵刚结束与欧洲分部的越洋会议,笔记本电脑的散热风扇还在低鸣。她端起张姨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指尖划过触控板,点开了那个带着加密标识的视频请求——来自小舅舅沈浩兴的专属通讯渠道。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浩兴的脸出现在中央。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上海牌机械表,背景是间朴素的办公室,文件柜里塞满了红色封皮的政策汇编,墙角的绿萝长势正好。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机关干部,绝不会将他与阿深市市委书记、星畅有机槟榔国资公司董事长这两个头衔联系起来。
“诗涵,看你眼下的青黑,又熬夜了?”沈浩兴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他比沈芳小五岁,今年西十六,眼角的细纹里都是算计,却总用长辈的慈爱包裹着。
沈诗涵笑了笑,将茶杯放在桌沿:“刚跟伦敦那边敲定了跨境支付的合作,您也知道,时差不等人。倒是舅舅,这个点还在办公室?”
“刚开完全市经济工作会,”沈浩兴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杯身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你外公以前总说,干咱们这行,要么不做,要做就得把算盘打到骨头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上周让张姨转交给你的书,看了吗?”
沈诗涵朝书架偏了偏头。第三层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套线装的《孙子兵法》,封皮是暗红色的,边角被得发亮。书里夹着张便签,是沈浩兴的字迹:“兵者,诡道也。能用利合,亦能用利分。”
“看了前三篇,”她说,“特别是《谋攻篇》里‘上兵伐谋,其次伐交’那句,舅舅在旁边批注的‘商政同理,伐谋在利’,我很受启发。”
沈浩兴笑了,眼角的细纹更深:“你这丫头,从小就懂举一反三。还记得你十岁那年,跟你妹妹抢糖吃,故意把她不爱吃的奶糖摆在显眼处,自己偷偷藏起水果糖吗?那时候我就说,你这脑子,不去搞谋略可惜了。”
沈诗涵想起旧事,也跟着笑。沈浩兴是看着她长大的,比父亲陈铭文更懂她骨子里的狠劲。当年她要创立致一科技,家里长辈多有顾虑,唯独沈浩兴说:“让她去闯,闯输了,我给她兜底;闯赢了,咱们沈家又多了条路。”后来集团几次遇到政策壁垒,都是沈浩兴不动声色地递来“风向”,让她避开了不少暗礁。
“说正事吧,”沈浩兴收起笑意,身体微微前倾,“星畅的季度报表,你应该看过了?”
“看了,”沈诗涵点开文件夹,调出数据,“有机槟榔的市场占有率比去年同期涨了17%,联盟里的厂家从12家扩到了19家,特别是口味王和胖哥,这两家的自动化生产线投产后,成本降了30%,利润率首接冲到了45%。”
提到这两家,沈浩兴的眼神亮了亮。2006年星畅刚成立时,整个槟榔行业还陷在“传统作坊+低价竞争”的泥潭里,口味王和胖哥是行业里的老大哥,仗着根基深,根本瞧不上“有机”这个新概念。沈浩兴那时刚兼任星畅董事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技术员上门——不谈合作,只给他们算一笔账:传统槟榔每斤利润8毛,还得承担添加剂超标、工人健康受损的风险;改成有机生产,初期设备投入虽然大,但每斤利润能涨到5块,还能拿到政府的绿色产业补贴。
“当时李建国(口味王老板)跟我说,‘沈书记,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沈浩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嘴角带着点自嘲,“我没跟他争,只把咱们的试验田数据往桌上一摆,告诉他‘给你三个月,你先试产一批,卖不出去,星畅全收’。”
沈诗涵补充道:“后来听说,李总偷偷把样品送到SGS检测,各项指标都远超国标,他连夜带着技术员来星畅取经,第二天就拍板要上自动化生产线。”
“光有检测报告不够,”沈浩兴说,“他缺的是定心丸。我给他的,不止是‘卖不出去包收’的承诺,还有联盟的分红机制。你算算,他们现在一年的分红,抵得上过去三年的工资奖金总和,换作是你,你不动心?”
这正是沈浩兴的厉害之处。他从不搞“强买强卖”,而是用“利益共同体”织网。联盟规定,所有成员必须采用星畅提供的有机原料,遵守统一的生产标准,而星畅则负责打通渠道、申请政策补贴,最后按产值分红。对口味王和胖哥这类大企业,他给的分红比例更高,还允许他们参与联盟决策;对小作坊,则提供低息贷款改造设备,让他们既能活下去,又离不开联盟的扶持。
“就像您在书里写的,‘利可共而不可独’,”沈诗涵说,“您把最大的那块蛋糕分给他们,自己只留了‘规则制定权’,看似吃亏,实则把所有人都绑在了星畅的船上。”
沈浩兴端起搪瓷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敲着:“你只说对了一半。绑在船上不够,还得让他们觉得,这条船比他们自己的独木舟更稳。上个月胖哥的生产线出了点故障,是星畅的工程师连夜过去修好的;口味王想拓展海外市场,我让市政府的老同学牵线,把他们的样品送进了东南亚的华超。这些事,看似是帮忙,实则是在告诉他们——跟着我,不仅有钱赚,还有靠山。”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但也别忘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现在他们把我当朋友,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哪天我给不了了,这些朋友随时能变成对手。所以,我得让他们明白,离了这条船,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沈诗涵想起上周陈小雨汇报的人事变动——星畅的采购部总监换成了小舅妈林岚的远房侄子。林岚在政商界摸爬滚打多年,最擅长的就是“织关系网”,她管采购,等于掐住了联盟成员的原料供应;而董事会里,坐着好几位沈浩兴的老同事,看似是兼职,实则是替他盯着各家的动向。
“小舅妈最近忙吗?”沈诗涵状似随意地问。
“她啊,昨天刚跟海关的人吃饭,”沈浩兴提到妻子,眼里多了几分暖意,“说是要给联盟的产品申请‘绿色通关’,以后出口能省不少时间。”他和林岚是青梅竹马,从小学同班到大学同校,毕业后一个进了机关,一个进了外贸公司,外人都说他们是“政商合璧”的典范。但沈诗涵知道,林岚的厉害之处,在于她能把“人情”做成“生意”——去年星畅要拿一块工业用地,是林岚找到开发商的母亲,陪着老太太打了三天麻将,最后对方主动降了两成地价。
“对了,”沈浩兴忽然想起什么,“下个月联盟要开年会,你有空回来吗?李建国和王胖子(胖哥老板)几次三番问起你,说想跟致一科技谈谈电商合作。”
沈诗涵挑眉:“他们也想做线上?”
“现在年轻人都爱在网上买东西,”沈浩兴说,“他们看你旗下的电商平台做得火,眼馋了。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这俩老狐狸,表面是合作,实则想摸清楚你的渠道。”他笑了笑,“当然,你要是能把他们的线上渠道也纳入致一科技的版图,那才是真本事。”
这正是沈诗涵的打算。致一科技的电商平台目前主攻食品和3C产品,槟榔这类快消品是空白。若是能和口味王、胖哥合作,既能填补品类缺口,又能通过他们的线下网点反向引流,一举两得。
“我会安排时间,”她说,“正好致一的投资部也在看农产品加工的项目,或许能跟联盟的厂家聊聊深加工合作。”
沈浩兴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对了,还有件事——市里打算给公务员涨工资,资金缺口有点大,我想从星畅的利润里挪一部分出来,以‘企业扶持基金’的名义注入财政,你觉得可行吗?”
沈诗涵沉吟片刻。公务员涨工资能稳定队伍,间接改善营商环境,对致一科技也是好事。但星畅是国资企业,利润调动需要层层审批,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
“可以是可以,”她说,“但得找个由头。比如,就说‘为鼓励公务员服务企业发展,星畅自愿设立专项奖励基金’,把‘涨工资’包装成‘绩效奖励’,既合规,又能让大家记着星畅的好。”
“这主意好,”沈浩兴拍了下桌子,“我就说你脑子转得快。你小舅妈总说,我这外甥女,比我当年在党校学的那些理论管用多了。”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书里的《九变篇》你重点看看,里面有句话我标了红——‘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做任何事,都得先想清楚最坏的结果。”
视频挂断后,书房里恢复了安静。沈诗涵拿起那本《孙子兵法》,翻到《九变篇》,果然看到沈浩兴用红笔圈住的那句话。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商如棋局,落子无悔。看似弃子,实则为了盘活整盘棋。”
她想起刚才沈浩兴提到的“公务员涨工资”,忽然明白他的深意。星畅的利润注入财政,表面是帮政府解困,实则是在给公务员群体“输送利益”——这些人手里握着审批权、执法权,欠了星畅的情,以后在政策执行上,自然会对联盟的企业“高抬贵手”。而口味王和胖哥作为联盟的核心成员,能最首接地享受到这波红利,对沈浩兴的依附只会更深。
“用一笔钱,既拢了人心,又固了联盟,还落下个‘企业反哺社会’的名声,”沈诗涵低声自语,“舅舅这步棋,走得真是滴水不漏。”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明亮,透过纱帘,在书页上投下清晰的光斑。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沈浩兴教她下象棋,总说“别盯着眼前的车马炮,要看整个棋盘的气口”。那时她不懂,如今看着致一科技的商业版图,看着星畅联盟的利益网络,才真正明白——所谓谋略,不过是把“利”字拆开来,揉进每一步选择里,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最后却发现,早己在别人布好的局里,成了最关键的那颗棋子。
沈诗涵合上书本,重新打开电脑,调出致一科技与星畅联盟的合作预案。她在“合作模式”一栏里,添了行字:“以电商渠道为饵,绑定口味王、胖哥线上销售数据,反向渗透其供应链。”
指尖敲下回车键的瞬间,她仿佛看到棋盘上,一颗新的棋子落了下去,与其他棋子连成一片,形成了更密的网。而网的中心,是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利”,像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所有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夜渐深,书房里的灯光依旧亮着,与远处市政府大楼的灯火遥相呼应,在阿深市的夜色里,勾勒出一幅无声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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