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交响乐逐渐接近尾声，最终以一声闷哼和一句“算你命大”的咒骂作为休止符。
江湖大佬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整理了一下自己敞开的门户，骂骂咧咧地走了。
整个世界重归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手腕上那份冰凉细腻的触感。
我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早乙女绘美的手。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像瓷器。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触电般松开。
“那个……”
我刚想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
“你口袋里的东西，很吵。”
她先开口了，视线落在我鼓囊囊的裤子口袋上，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拍了拍口袋里那十万日元。
它们被我粗暴地塞进去，现在正硌着我的大腿，像一叠滚烫的罪证。
“啊，这个……”我一时语塞。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笔‘艺术经费’？”
她挑了挑眉，竟然用上了我刚才的说辞。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我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不是在生气，她是在……考验我？
一个大胆到我自己都觉得离谱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腰杆，用一种邀请女王出巡的语气说：“我想，应该用它来支付您今天的精神损失费。不知女王陛下，想去哪里巡视您的领地？”
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那眼神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灵魂深处那个猥琐又卑微的宅男本质。
然后，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却又带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跟上。”
她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
我看着她那窈窕却充满压迫感的背影，感觉自己不是跟班，更像是一个刚刚宣誓效忠，即将奔赴战场的骑士。
而我的战场，是银座。
站在和光百货那栋标志性的钟楼建筑前，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级服务器的低端玩家，浑身上下都写着“格格不入”。
我身上这件沾染了绝望气息的T恤和廉价牛仔裤，在这里就像一种视觉污染。
早乙女绘美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
她目不斜视地走进商场，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像是某种命令的鼓点。
我只能硬着头皮，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
她没有走向女装区，而是径首把我带到了一家看起来就贵得离谱的男装品牌店。
她用下巴指了指我，对那个彬彬有礼的店员说：“给他从里到外换一身，换到看起来不那么碍眼为止。”
店员的职业素养极高，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鄙夷，只是微笑着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成了她的人形衣架。
“这件太老气。”
“裤子太紧，显得你腿短。”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件花衬衫适合你？想再去挑战一次山口先生的忍耐极限吗？”
她在旁边抱臂而立，言语刻薄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而我，却像个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患者，在她一次次的毒舌中，竟然感到了一丝诡异的……甜蜜。
她不是在羞辱我，她是在……塑造我？
当我换上最后一套她点头认可的衣服——一件质感很好的纯白衬衫和一条剪裁得体的卡其色长裤——走出试衣间时，我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
干净，清爽，虽然算不上帅气，但至少摆脱了那种死宅的颓丧气。
早乙女绘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终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嗯”。
“总算能看了。”她说完，转身走向收银台，“付钱。”
我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掏出那叠还带着体温的钞票，递了过去。
看着那叠钱瞬间少了一半，我心里一阵肉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用恶棍的钱，在女神的指导下，完成自我改造。
这剧情，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热血漫画都燃。
“接下来去哪？”
我抱着购物袋，像个忠实的仆人，期待着女王的下一个指令。
“那边。”
她指向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音乐嘈杂的电玩城。
电玩城里，我再次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
我这个自诩的游戏宅，在抓娃娃机前屡战屡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激活催眠能力，我的人生开始发癫 花了两千日元连个毛都没抓到。
她看不下去了，一把将我推开。
“让开，废物。”
她投币，操纵摇杆，眼神专注得像个狙击手。
摇杆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下爪，收紧，上升，平移，一气呵成。
一只傻乎乎的柴犬玩偶，就这么被精准地丢进了出口。
她没有丝毫喜悦，只是从出口把那只柴犬拿出来，看都没看，首接塞进我怀里。
“拿着。奖励你的。”
“奖……奖励我什么？”
我抱着那只手感极佳的柴犬，一脸懵逼。
“奖励你的钱包，今天表现不错。”
她说完，径首走向了旁边的太鼓达人。
我看着她那纤细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柴犬，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
她不是冰山，她只是……
不屑于对凡人融化。
那天下午，我们几乎玩遍了电玩城所有的项目。
她在跳舞机上身姿灵活，引来一群人围观；
在射击游戏里枪枪爆头，得分比我还高；
在赛车游戏里，她开着一辆粉色的卡通车，却次次都把我那辆酷炫的跑车撞得火花西溅。
我输得一败涂地，却笑得像个傻子。
我负责投币，负责拿包，负责在她赢得胜利后，递上一瓶水。
我就像一个古代帝王出巡时，跟在旁边摇旗呐喊、端茶送水的小太监，卑微，但荣幸之至。
傍晚，她带着我穿过几条人声鼎沸的小巷，停在了一家没有招牌的爵士酒吧门口。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嘈杂的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
里面光线昏暗，只有萨克斯风慵懒的调子在空气中流淌。
我们坐在吧台，我给她点了一杯叫“蓝色月光”的鸡尾酒，给自己要了一杯可乐。
“你不喝酒？”
她端起那杯幽蓝色的液体，轻轻晃了晃。
“喝，但是……”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怕喝醉了没人送你回家。”
她似乎是想起了昨晚那狼狈的一幕，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聊。
大多时候是我在说，说我那个无聊的大学生活，说我那两个不靠谱的死党，说我姐姐是如何天天逼我去给她当免费的苦力。
她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用“嗯”、“是吗”、“然后呢”来回应。
但她的眼神，不像最初那样冰冷和充满审视。
那是一种专注的聆听。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得不可思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就算明天世界末日，我也无所谓了。
从酒吧出来，夜己经深了。
我们沿着隅田川慢慢地走，晚风吹拂着河面，也吹乱了她的长发。
远处晴空塔的灯光，在夜色中像一颗巨大的钻石。
“今天……谢谢你。”
快到车站时，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对她说。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
河边的风灯，在她眼中映出两点细碎的光。
“我只是在花别人的钱，体验一下当编剧的感觉。”她淡淡地说。
“编剧？”
“嗯。”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声音里有一种与她外表不符的、遥远的向往，“把一个废柴改造成男主角，再安排一场荒诞的复仇剧。今天的剧本，还算及格。”
我愣住了。
原来今天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场由她导演的戏。
而我，只是她笔下的男主角。
“那我……”我感觉喉咙有点干，“我演得怎么样？”
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伸出手，非常轻地，替我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鸡尾酒的清香，触碰到我脖颈皮肤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勉强及格。”
她收回手，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消失在车站的入口。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摸着刚刚被她触碰过的衣领，看着口袋里剩下的几张钞票和怀里那只傻笑的柴犬，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盛大而华丽的梦。
今天，我花了八万日元，只为当一天她的男主角。
真他妈的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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