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老宅的银杏树叶己经黄透了,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像铺了满地的碎金。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脑和百合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云晓晴想起殡仪馆里的白菊。
季媛的卧室在二楼东侧,门把手上挂着个褪色的兔子挂件,耳朵耷拉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季沉掏出钥匙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五年了,除了周明定期来打扫,没人碰过这里的东西。”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打开了时光的闸门。房间不大,墙壁是淡淡的藕荷色,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蒙着层薄灰,折射出朦胧的光晕。靠窗的位置摆着架白色的斯坦威钢琴,琴键上放着本翻开的乐谱,是德彪西的《月光》,书页边缘己经泛黄卷曲。
“她总说月光能带来灵感。”季沉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有次为了等月亮爬上窗台,在钢琴前坐了整整一夜。”
云晓晴的目光扫过靠墙的书架,医学专著和童话绘本杂乱地堆在一起,形成奇妙的混搭。最上层的相框里,少年时期的季沉搂着扎马尾的季媛,两人笑得露出小虎牙,背景是金黄的银杏林——和现在院子里的景色一模一样。
“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拍的。”季沉的指尖拂过相框边缘的划痕,“她说要永远做哥哥的小尾巴。”
云晓晴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微微发疼。这个在照片里笑得灿烂的女孩,怎么会走到自杀那一步?
床头柜上放着个带锁的木盒,锁是朵小巧的银杏花,和季沉送的项链吊坠一模一样。季沉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把钥匙,链扣上挂着片迷你银杏叶,显然是特意定制的。
“媛媛的钥匙串上一首挂着这个。”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说这是我们兄妹的信物。”
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飘了出来。里面铺着粉色的丝绒,放着本带兔子图案的日记,封面己经磨损得厉害。季沉翻开第一页,云晓晴的呼吸骤然停滞——上面贴着张便利贴,是季媛娟秀的字迹:
“哥,如果你来看到这本日记,说明我己经去见妈妈了。别为我难过,我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你。记得照顾好我的平平,告诉她妈妈很爱她。”
季沉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云晓晴接过日记,指尖划过那些带着泪痕的字迹,轻声念了起来:
“2017年5月20日 晴
今天在儿科病房遇到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偷偷把糖果塞给我。她说妈妈在生弟弟,爸爸却不见了。我把哥哥送的银杏项链摘下来给她,告诉她爸爸只是暂时迷路了。小女孩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像哥哥画里的天使。”
云晓晴的心脏猛地一跳。2017年5月,正是她生暖暖住院的时候。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难道就是暖暖?
“2017年6月8日 雨
张成说他会永远爱我,说等我病好了就举办盛大的婚礼。可他看我的眼神,像在打量橱窗里的洋娃娃,没有温度。哥哥打来三个电话我都没接,怕他听出我的声音在发抖。”
“2017年9月1日 阴
医生说我的子宫环境不适合孕育,就算做试管婴儿,成功率也不到10%。张成抱着我说没关系,他会找到最好的医生。可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代孕’的搜索记录,心脏像被冰锥刺穿了。”
日记到这里出现了明显的空缺,中间隔了整整三个月。再翻开时,字迹变得潦草,墨痕也重了许多,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2018年1月15日 雪
张成把胚胎换掉了。他说这个‘平平’更健康,能顺利生下来。可我在他的加密文件夹里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B超单,名字是——云晓晴。为什么是她?”
云晓晴的血液瞬间冻结,指尖因为用力而捏皱了纸页。原来暖暖真的是季媛的孩子!张成那个混蛋,竟然用这种方式偷了她的孩子!
“2018年2月29日 晴
我找到云晓晴了,她在中心医院做产检,肚子己经隆起了。张成说她只是个代孕工具,等孩子生下来就会处理掉。可我看到她给流浪猫喂牛奶时,突然觉得好难过。她不知道自己怀的是我的平平,就像我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来。”
“2018年3月12日 阴
‘沛能’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肝指标开始异常。张成却逼我加大剂量,说这是唯一能保住孩子的方法。我偷偷藏了半瓶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平平出生。哥哥,如果你来看到这篇日记,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儿,告诉她妈妈用命换来了她的新生。”
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小的婴儿,旁边写着“我的平平要像哥哥一样勇敢”。字迹被泪水洇得模糊,却能看出母亲的温柔。
云晓晴抬起头,看到季沉正望着窗外的银杏林,肩膀剧烈地颤抖。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眼底的寒冰。
“他把安安的胚胎......”季沉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换成了别人的。”
“所以你这几个月报复的,根本不是张成的孩子,而是媛媛用命换来的女儿。”云晓晴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季沉心上。
季沉猛地转身,黑眸里是灭顶的绝望。他几步冲过来,抓住云晓晴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告诉我!你捐卵的时候知不知道用的是张成的?你是不是和他合谋的?”
“我没有!”云晓晴用力推开他,眼泪掉在日记本上,“五年前我出过车祸,失忆了!张成从来没告诉过我代孕的事,我一首以为暖暖是我的亲生女儿!”
“车祸?”季沉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什么时候?在哪里?”
“2018年3月18日,市一院门口。”云晓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说我撞到了头,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张成说我是他的妻子,我们刚结婚不久......”
季沉踉跄着后退,撞在钢琴上,琴键发出刺耳的声响,像谁在无声地尖叫。他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像受伤的野兽在哀嚎:“是张成!是他故意制造的车祸!他怕你想起真相,怕你抢走平平......”
这个认知像颗炸弹,在云晓晴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她想起张成这几年的冷漠,想起他突然提出的离婚,想起他对暖暖的漠不关心......原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骗局!
房间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像季媛温柔的哭泣。云晓晴看着日记本上那个小小的婴儿画像,突然明白血缘从来不是枷锁,真正的枷锁是人心的贪婪和算计。
季沉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指尖落在冰凉的琴键上。《月光》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带着淡淡的忧伤,像在诉说一个未完成的故事。
“这是媛媛最喜欢的曲子。”他的声音很轻,“她说等孩子出生,就弹给她们听。”
云晓晴坐在旁边的天鹅绒椅子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无比可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伤害了最该保护的人,如今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一曲终了,季沉的指尖停在琴键上,久久没有移开。阳光透过蕾丝窗帘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个迟来的拥抱。
“我们该去看看媛媛了。”云晓晴轻声说,“告诉她,平平很安全。”
季沉点点头,黑眸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他合上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走出老宅时,云晓晴回头望了一眼。粉色的窗帘在风中飘动,像季媛温柔的裙摆。那些尘封的往事,终于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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