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晟集团总部的顶层实验室，冷白色的灯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空气里的每一粒尘埃。云晓晴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按在金属椅上，手腕上的皮带扣勒得她皮肤发红。暖暖坐在旁边的儿童座椅里，手里攥着季沉早上送的兔子玩偶，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季沉说过，“勇敢的孩子不能随便掉眼泪”。
季沉站在实验室中央，指间夹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像片脱水的枯叶。他没看云晓晴，目光死死盯着文件上的那串数字，喉结滚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季沉，你到底要干什么？”云晓晴的声音嘶哑，从昨天被强行带到这里开始，她己经超过十二个小时没合眼了。暖暖幼儿园的老师打了无数个电话，她的手机被周明收走时，屏幕还亮着“李老师”的来电显示。
季沉终于抬起头，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恐惧？他把文件扔在云晓晴面前的金属台面上，纸张飘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自己看。”
云晓晴的视线落在“亲子鉴定报告”几个字上时，心脏骤然停跳了半秒。她颤抖着拿起文件，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钉在结论那一行：
受检者一（季沉）与受检者三（暖暖）基因匹配度99.9%，符合生物学父女关系。
受检者二（云晓晴）与受检者三（暖暖）基因匹配度0%，排除生物学母女关系。
“这不可能……”她的手指用力掐进纸页，把“0%”那三个字戳出了个洞，“这绝对不可能！暖暖是我生的，我亲眼看着她从肚子里出来的！”
记忆像被捅破的堤坝，汹涌的画面瞬间淹没了她——
五年前的市立医院产房，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她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剂的效果还没完全消退，能感觉到医生的手术刀划开腹部时的钝痛。护士把一个红彤彤的婴儿抱到她面前，声音带着恭喜：“云小姐，是个漂亮的女儿，六斤三两。”
她记得女儿脚踝上有块淡红色的胎记，像片小小的枫叶。她还没来得及亲一口，婴儿就被护士抱走清洗。再次被抱回来时，她累得睁不开眼，只模模糊糊看到孩子闭着眼睛吮手指，脚踝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护士，她的胎记……”她想问，却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打断。后来她才知道，那场剖腹产引发了大出血，她在ICU里昏迷了三天三夜。
“你在想什么？”季沉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扎过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比如，你根本不是暖暖的妈妈？”
“不是的！”云晓晴猛地抬头，眼泪混合着绝望滚落，“是医院抱错了！一定是抱错了！季沉，我们再做一次鉴定，找别的机构做，好不好？”
季沉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几根棕色的头发：“这是你掉在办公室的头发，这是暖暖用了半年的梳子，这是我昨天抽的血。三家机构，三次鉴定，结果都一样。”他顿了顿，声音淬着毒，“云晓晴，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演？”云晓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带着哭腔，“我演什么了？我把暖暖从三个月带到三岁，她第一次会爬、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发烧……全都是我陪着！你现在拿张破纸告诉我，她不是我女儿？季沉，你丧不丧良心！”
暖暖被她的吼声吓哭了，小手拍打着儿童座椅的栏杆：“妈妈！妈妈你别生气！暖暖听话！”
云晓晴的心像被揉碎了，她想冲过去抱女儿，却被保镖死死按住。“放开我！让我抱抱她！季沉，你让我抱抱她啊！”她的指甲抠进金属台面，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报告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
季沉看着那抹血迹，眼神暗了暗。他挥了挥手，保镖松开了云晓晴的手腕。她踉跄着扑到儿童座椅前，把暖暖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地说：“暖暖不怕，妈妈在，妈妈永远在……”
三岁的小姑娘似懂非懂地搂住她的脖子，小脑袋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说我不是你的宝宝？暖暖是妈妈的小棉袄呀。”
云晓晴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是啊，暖暖是她的小棉袄，是她在那段被张成家暴、被婆家羞辱的日子里，唯一的光。她记得暖暖第一次发高烧时，她抱着孩子在医院走廊坐了整夜；记得自己没钱买奶粉，就把米磨成粉熬成糊；记得女儿指着绘本上的爸爸说“我也想要爸爸”时，她心疼得偷偷掉眼泪……
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些日夜相伴的时光，那些刻进骨子里的牵挂，难道抵不过一张冰冷的鉴定报告？
“周明。”季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母女俩的相拥，“带暖暖去休息室。”
“不要！我要跟妈妈在一起！”暖暖死死抱住云晓晴的脖子，小胳膊勒得她喘不过气。
云晓晴也紧紧抱着女儿，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准带她走！季沉，你敢动我女儿试试！”
季沉的目光落在“女儿”两个字上，瞳孔骤然收缩。他走上前，强行掰开暖暖的小手，动作粗鲁得像在撕扯一件物品。暖暖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哑了：“妈妈！妈妈救我！”
“季沉你混蛋！”云晓晴扑过去想抢回女儿，却被他狠狠推倒在地。后脑勺撞在金属台角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眼睁睁看着周明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暖暖抱走，门关上的瞬间，暖暖的哭声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却像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实验室里只剩下她和季沉。冷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阴森。他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暖暖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是我的孩子！”云晓晴的声音带着血味，嘴角不知何时被自己咬破了，“季沉，你最好祈祷鉴定报告是假的，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季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插进旁边的电脑，“那你看看这个。”
屏幕亮起，出现的是五年前的监控画面——医院的走廊里，张成穿着白大褂，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护士，趁对方不注意，调换了两个婴儿保温箱上的名牌。其中一个保温箱上，贴着“云晓晴之女”的标签。
云晓晴的呼吸瞬间停滞。画面里的张成，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阴狠。
“这是市立医院的监控备份。”季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冰冷的嘲弄，“你生产那天，张成买通了护士，把你的亲生女儿换成了现在的暖暖。至于你的亲生孩子……”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云晓晴骤然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早就被他卖给人贩子了。”
“不——！”
云晓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濒死的野兽。她猛地爬起来，扑向季沉，指甲狠狠抓在他的脸上：“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你恨张成，连带着恨我和我的孩子！季沉，你这个魔鬼！”
季沉没躲，任由她的指甲在自己脸上划出几道血痕。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是魔鬼？那你呢？你明知道暖暖不是你的孩子，却养了她三年，你安的什么心？”
“我不知道！”云晓晴哭得浑身发抖，“我真的不知道！张成从来没告诉过我！季沉，你信我一次，求你了……”
她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他动作顿了顿。他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酒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受了委屈，却倔强地不肯掉眼泪。
这个女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把她关起来。”季沉松开手，转身走向电脑，“没我的命令，不准给她水和食物。”
保镖再次按住云晓晴，她挣扎着回头，看着季沉的背影，声音嘶哑地喊：“季沉！你会遭报应的！你这样对我和暖暖，你会不得好死！”
季沉的脚步停了半秒，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实验室。门关上的瞬间，云晓晴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比后脑勺的伤口更疼，比失去亲生女儿的绝望更甚。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笑得浑身抽搐。
原来这三年的母女情深，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原来她视若珍宝的女儿，是仇人的骨肉。原来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孩子。
实验室的通风口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说话。云晓晴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周明的声音：“季总，真的要这样对云小姐吗？万一……”
“没有万一。”季沉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既然敢骗我，就要付出代价。”
云晓晴闭上眼睛，黑暗中，暖暖哭着喊“妈妈”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她突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管暖暖是谁的孩子，她都是自己养大的女儿。不管季沉有多狠，她都要活着出去，把暖暖从这个魔鬼手里抢回来。
还有她的亲生女儿……她一定要找到她。哪怕天涯海角，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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