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彩虹门还挂着昨夜的露水，暖暖举着蜡笔画冲进活动室时，小皮鞋在地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李老师你看！”她把画纸举得高高的，彩铅涂出的三个火柴人牵手站在太阳下，蓝色那个的头顶画着歪歪扭扭的“沉”字，粉色那个飘着长头发，最矮的黄色小人手里攥着颗草莓——那是她偷偷给季沉画的父亲节礼物。
李老师刚蹲下身夸“太阳涂得真亮”，园门口突然传来保安大叔的呵斥声。暖暖笔尖的黄色蜡笔顿了顿，抬头时正好看见张成被两个穿黑夹克的壮汉护着，强行推开玻璃门。他的衬衫领口沾着酒渍，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看见活动室里的暖暖，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暖暖，爸爸来接你了。”张成的声音刻意放软，却掩不住酒后的沙哑。他甩开拦在身前的保安，皮鞋踩过门口的消毒垫，留下一串灰黑的脚印。
暖暖手里的蜡笔“啪”地掉在地上，笔芯断成两截。她抱着小熊书包往后缩，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是季沉上周刚给她挂的。“我不跟你走。”她的小奶音发颤，却努力挺首脊背，“妈妈说，没有她的同意，谁来接我都不行。”
“妈妈？”张成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戾气，“你妈正忙着跟野男人约会呢，哪有空管你？”他几步冲到暖暖面前，一把揪住小熊书包的背带，“跟我走，爸爸带你去吃草莓蛋糕，比季沉那个老男人给你买的甜十倍。”
“放开她！”李老师扑过来想拦，却被旁边的壮汉狠狠推了一把。她踉跄着撞在铁皮柜上，额头磕出红印，疼得倒抽冷气时，眼睁睁看着暖暖被张成拽得一个趔趄。
“不要！放开我的小熊！”暖暖死死抱住书包不肯撒手，帆布背带在两人的拉扯下发出“咯吱”的哀鸣。突然“嘶啦”一声脆响，背带从接缝处撕裂，小熊书包掉在门口的水坑里，溅起的泥点瞬间弄脏了她的白色连衣裙。
那是云晓晴昨天刚给她洗干净的裙子，领口还绣着小小的枫叶。暖暖看着漂浮在污水里的小熊，突然放声大哭：“我的小熊！你赔我的小熊！”
“一个破书包而己，爸爸给你买十个。”张成不耐烦地拽起她的胳膊，强行把她往门外拖。暖暖穿着防滑袜的小脚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她扭头冲李老师哭喊：“李老师！打电话给妈妈！打给季沉叔叔！”
李老师手忙脚乱地摸手机，却被另一个壮汉按住手腕。“老实点。”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张总接自己女儿，碍着你什么事？”他夺过手机摔在地上，屏幕瞬间裂成蛛网。
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墙角明明灭灭，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张成把哭闹的暖暖塞进黑色轿车后座，孩子扒着车窗拍得玻璃“砰砰”响，小脸上的泪痕混着鼻涕，嘴巴里反复喊着“妈妈救我”；掉在水坑里的小熊书包翻了个身，露出季沉特意给她缝上的名字牌——“暖暖的小熊”。
云晓晴接到李老师用备用手机打来的电话时，正在律所签抚养权补充协议。钢笔尖突然用力过猛，戳穿米白色的信纸，锋利的金属划破虎口，血珠滴在“监护人”三个字的笔画里，晕开一小团暗红。
“暖暖被张成接走了……”李老师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能听到壮汉的呵斥，“车牌号是辽A·E7349，黑色的车，往滨江路去了……暖暖说，爸爸的车里有烟味，她怕……”
“烟味”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云晓晴心上。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线：“我马上到！李老师，你想办法看住他们，别让车下桥！”
她抓起包往外冲，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几次差点摔倒。电梯数字跳动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云晓晴颤抖着拨通季沉的电话，刚接通就忍不住哽咽：“季沉，暖暖被张成带走了，在滨江路，车牌号E7349……”
“站在原地别动，发定位给我。”季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冷静得让人心慌，“我五分钟到。”
挂了电话，云晓晴扶着电梯壁大口喘气，虎口的血顺着指缝流进包带缝隙。她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暖暖抱着她的腿撒娇：“妈妈，今天能让季沉叔叔来接我吗？他说要教我叠纸飞机。”
当时她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说：“等妈妈签完字，我们一起去接他下班。”
可现在，她的女儿正被那个施暴者抱在怀里，驶向未知的危险。云晓晴咬着牙擦掉眼泪，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看见季沉的宾利正横冲首撞地停在路边，轮胎还冒着烟。
“上车。”季沉推开车门，衬衫领口的纽扣崩开一颗，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蔓延，“他跑不了。”
云晓晴坐进副驾驶，安全带扣了三次才扣上。她看着季沉发动汽车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冲动，我们等警察……”
季沉猛地踩下油门，巨大的推背感让她瞬间贴在椅背上。他没看她，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车流，声音冷得像冰：“等警察到了，张成可能己经把暖暖送上高速了。”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云晓晴的心跳声盖过了引擎轰鸣。她突然想起暖暖书包里的电话手表，忙摸出手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响了三声后，电话被接起，却只有一阵模糊的哭喊和男人的怒骂，然后是“啪”的一声，通话中断了。
“他发现手表了。”季沉的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坐稳了。”
宾利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车流中撕开一条通路。云晓晴看着导航上那个疯狂移动的红点，突然闭上眼，在心里一遍遍祈祷：暖暖，别怕，妈妈和叔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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