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车厢内只有空调的低鸣。云晓晴蜷缩在后座角落,季沉的西装外套被她攥在手里,雪松香水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密闭空间里漫开。
“把外套穿上。”季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没回头,视线却通过后视镜落在她身上。礼服裙摆的红酒渍己经干涸,变成深褐色的斑块,像块丑陋的烙印。
云晓晴没动。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脚踝处的血泡被磨破了,黏糊糊的疼。刚才在休息室,季沉想找药给她处理,却被她躲开了——有些伤口,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车突然停在路边。季沉解开安全带,转身从储物格里翻出急救箱。他跪在地毯上,仰头看她时,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浅影:“脚伸过来。”
“不用了。”云晓晴往回缩了缩,却被他抓住脚踝。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带着薄茧,擦过她皮肤时,像有电流窜过。
季沉没说话,只是用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伤口。棉签碰到破皮处时,云晓晴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的动作立刻放轻,像在处理精密仪器上的零件。
“这里怎么回事?”他突然停住,指尖落在她脚踝内侧一道扭曲的疤痕上。那道疤比周围的皮肤颜色更深,形状像条蜈蚣,显然不是今天磨出来的。
云晓晴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没什么。”她想抽回脚,却被他攥得更紧。
“是车祸留下的?”季沉的声音很哑,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凝重,“是不是张成……故意制造的?”
五年前那场车祸的细节突然涌进脑海: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张成在副驾驶座上狰狞的笑,还有她抱着暖暖从车窗跳出去时,被路边的护栏划破的脚踝……血当时流了很多,染红了暖暖浅色的襁褓。
“说啊。”季沉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那道疤,像是想透过皮肤,摸到藏在下面的秘密。
云晓晴猛地抽回脚,动作太大,撞到了前排座椅。“与你无关!”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慌。那些被她用尽全力埋葬的记忆,为什么总有人要挖出来?
季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那张从宴会厅捡回来的照片,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这也与我无关吗?”他把照片递到她面前,指腹点了点照片里她护在小腹上的手,“那时候你己经怀了暖暖,对不对?”
云晓晴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确实是怀了暖暖之后,才下定决心离开张成的。可季沉怎么会知道?
“我查过。”季沉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离婚前三个月,去医院做过产检。张成那天也去了,在走廊里把你的产检报告撕了,还推了你一把。”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地毯上,“那天你穿着件蓝色连衣裙,脚踝上缠着绷带——就是这道疤,对不对?”
云晓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想起那天的场景,张成猩红的眼睛,医生护士同情的目光,还有她攥着被撕碎的产检报告,在医院走廊里坐了整整一夜。原来真的有人看到过,看到过她的狼狈和绝望。
“为什么不早点说?”季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手想替她擦眼泪,却被她偏头躲开,“你知道我看到监控时……”
“看到又怎么样?”云晓晴打断他,眼泪模糊了视线,“你是季家的继承人,我是被家暴的弃妇,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演这场戏,不过是为了暖暖,你以为……”
“我以为你值得被好好对待。”季沉的声音突然拔高,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我以为你背上的疤、脚踝的伤,都该有人心疼。我以为……”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重新握住她的脚踝,用绷带轻轻缠上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包扎一件稀世珍宝。缠到第三圈时,云晓晴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天跳车,是因为张成说要带着我和暖暖同归于尽。”
季沉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赌输了钱,喝醉了酒,开车往桥墩上撞。”云晓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解开安全带,抱着暖暖从车窗跳出去的。落地时被护栏划到了脚踝,暖暖被我护在怀里,一点事都没有。”她低头看着那道疤,突然笑了笑,“医生说这疤永远消不掉了,但我觉得挺好,至少能提醒我,我有多勇敢。”
季沉沉默地听着,缠绷带的手微微发颤。他突然想起海上监狱里,云晓晴用自己的血做媒介,让暖暖和念念的基因链融合时的样子。原来她一首都是这么勇敢的,只是以前,没人护着她的勇敢。
“以后不会了。”他突然说,声音坚定得像磐石。
云晓晴抬头看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让她心慌的认真。
“什么不会了?”她小声问。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季沉的指尖擦过她脚踝的绷带,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不管是张成,还是过去的烂事,都有我。”
车窗外的霓虹灯闪过,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云晓晴突然想起舞池里那个失控的吻,想起他领口那抹刺眼的口红印,想起他此刻眼底的认真。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我们只是在演戏。”她别过脸,声音有点飘。
“嗯。”季沉应了一声,却没移开目光。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看着她攥着西装外套的手指,突然低声说:“但戏也可以假戏真做,不是吗?”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低鸣在继续。云晓晴低头看着脚踝上的绷带,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几乎要屏住呼吸。
假戏真做吗?
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车重新启动时,季沉打开了音响。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出来,是那首《月光曲》。云晓晴的目光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那里还留着被玻璃划破的伤口,缠着白色的纱布。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季沉的身体僵了僵,却没躲开。
夜色漫长,前路未知。但这一刻,两只交握的手,似乎握住了一点比演戏更真实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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