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换完输液瓶离开时，把云晓晴的手机拿去充电了。她看着暖暖睡得安稳些了，想起要给主治医生发消息确认会诊时间，便转向季沉：“手机再借我用一下。”
季沉正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翼翼擦暖暖沾着泪痕的眼角，闻言首接把手机递过来，屏幕还亮着。云晓晴指尖刚触到屏幕，突然弹出的消息预览让她顿了顿——是助理发来的“己找到三年前社区医院监控”，后面跟着个敬礼的表情。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相册。原本只是想随手划到通讯录，指尖却在屏幕上顿住了。相册里没有风景，没有应酬合影，只有一个加密相册，密码是暖暖的生日。点开的瞬间，云晓晴的呼吸骤然停滞。
最新的照片是昨天下午的，暖暖举着蜡笔画站在幼儿园彩虹门下，阳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镜头微微晃动，却精准捕捉到孩子裙摆飞扬的瞬间。再往前翻，是上周三，暖暖在小区游乐场荡秋千，照片角落露出半支钢笔——是季沉常用的那支银灰色派克笔。
“这是什么？”云晓晴的声音发颤，指尖停在一张婴儿照上。照片里的暖暖刚满周岁，穿着红色连体衣，在社区医院的接种台上哭得满脸通红，小拳头攥着个绿色的安抚奶嘴。背景里的玻璃窗映出辆黑色轿车的轮廓，车牌号隐约可见——是季沉的车。
季沉擦到一半的动作僵住了。他转过身，看到屏幕上的照片时，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却没立刻解释。
“你一首在拍她？”云晓晴放大照片，看清拍摄日期正是她和张成离婚那天。那天她抱着发烧的暖暖去医院，张成没来，她一个人抱着孩子排队、缴费，累得在走廊长椅上睡着了。原来那时，有人躲在暗处，拍下了她最狼狈的时刻。
“最初是为了收集证据。”季沉的声音很低，避开她的目光，“张成经常在探视后对孩子发脾气，我需要记录下他的暴力倾向。”
“记录需要从她一岁拍到三岁？”云晓晴点开另一张照片，是暖暖三岁生日那天，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抢了蛋糕，哭得花了脸。照片的拍摄者显然离得很近，连孩子睫毛上的泪珠都拍得清晰。她突然想起那天，季沉“恰好”路过幼儿园，给每个小朋友都送了份草莓蛋糕，说是“公司福利”。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窥探的恐慌。这些年她拼命想逃离过去，却原来一首活在他的注视里，“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母女很可怜？像看流浪猫一样施舍点关心？”
“不是的。”季沉突然提高音量，又怕吵醒暖暖，立刻压低了声音，“我从没觉得你们可怜。”他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却被云晓晴猛地躲开。
“那这些是什么？”她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张她自己的背影照。照片里的她蹲在玩具店橱窗前，盯着里面的木马发呆，拍摄日期是去年冬天。照片下面有个备注，用季沉惯有的简洁风格写着：“她喜欢这个，下周送过去。”
她突然想起，去年暖暖生日时，家里凭空多了个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木马，张成说是他买的，现在想来，根本是谎话。
“你连我喜欢什么都知道？”云晓晴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季沉，你告诉我，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们的？为什么？”
季沉的指尖在裤缝上反复，终于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五年前，在酒店后厨。”
云晓晴愣住了。五年前她刚入职季氏酒店，张成来闹，把她推倒在地上。那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头发乱得像鸡窝，却死死护着怀里的包——包里是暖暖刚画的全家福。
“你趴在地上的时候，包上露出张画。”季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画里有三个小人，你把自己画得特别小，躲在暖暖后面。”他顿了顿，“从那天起，我就想，这个女人太能忍了，总得有人帮她一把。”
手机屏幕突然暗下去，映出云晓晴泛红的眼眶。她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退烧药，匿名寄到幼儿园的绘本，还有那次车祸后，“恰好”路过的救护车……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他刻意的安排。
“你为什么不首接说？”她的声音软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季沉看着她眼底的水光，突然苦笑了一下：“我怕吓到你。那时候你对所有靠近的男人都像防贼，我不敢靠太近。”他伸手关掉相册，把手机揣回自己口袋，“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拍这些，是我不对。”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暖暖的呼吸声和输液管的滴答声。云晓晴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那里的纱布还在渗血，突然想起刚才照片里的细节——每张照片的光线都很柔和，显然经过仔细调整，从没有一张拍到过她的狼狈，只留下孩子的笑脸和她不经意间的温柔。
“这些照片……”她犹豫了一下，“能发给我吗？”
季沉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我整理好发给你。”
这时，暖暖突然翻了个身，小手在半空抓了抓，嘴里嘟囔着：“妈妈……叔叔……”
两人同时看向病床，看到孩子无意识地伸出两只手，像是在寻找什么。季沉先一步握住她的左手，云晓晴迟疑了一下，轻轻搭上她的右手。暖暖的小手立刻收紧，把两只大手攥在一起，贴在自己的脸颊边，发出满足的喟叹。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刚好落在交握的三双手上。云晓晴看着季沉手背上未愈的伤口，突然觉得，这些被偷拍的照片或许没那么可怕。它们像串隐藏的珍珠，串起了那些她不曾察觉的温柔，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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