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被拖走时，那张残图从袖口滑落，半埋在窑洞外的灰烬里。叶小花走过去，靴底碾开浮灰，弯腰拾起。纸角焦黑，背面一抹暗红，像是谁用指头蘸了血按下的印。
她没急着看，反而从百宝袋里掏出一小块糖蒜，掰了半块扔给蹲在一旁的疾风。狼犬叼住，咔哧两口嚼了，尾巴晃了晃，眼神亮起来。
“老铁，”她在心里喊，“你刚才说啥来着？”
竹简在识海里翻了个跟头，朱砂字浮现：「目标人物右腕有陈年咬痕，形状似狼牙交错，遇湿气微痒。」
叶小花眯眼，低头再看那指印——位置偏右，指尖用力过猛，边缘都糊了。她把残图凑近鼻尖，一股混着汗腥与铁锈的味儿钻进来。不是陌生的。
“疾风。”她把纸片递到狼犬鼻前，“闻闻，熟不？”
疾风抽了抽鼻子，耳朵忽然一抖，喉咙里滚出低吼，尾巴炸成扫帚。它猛地抬头，朝村东头方向龇牙，口水顺着牙尖滴在纸上。
“果然是他。”叶小花冷笑，“昨儿你咬他一口，他倒敢回来装大尾巴狼。”
竹简抖了抖：「识别内奸任务开启：揭露流民首领真实身份，限时两日。奖励：夜视眼半个时辰，盐巴一斤。」
“一斤盐？”她翻白眼，“我昨儿炸了他半边脸，你才给一斤盐？”
竹简不理她，自顾自闪了闪，又补了一句：「宿主若再抱怨，奖励扣半。」
她闭嘴，把残图折好塞进百宝袋，顺手摸出个小竹筒，揭开盖子，里头是淡蓝色粉末，细得像霜。这是上回系统给的追踪粉，沾水就散，遇血更灵。
她捻了点粉，抹在疾风鼻头。狼犬打了个喷嚏，抖抖脑袋，却不躲，反倒用舌头舔了舔鼻尖，又去蹭那残图。
“行，你去巡山。”她拍了拍疾风的脖子，“要是看见那瘸腿的，别咬，盯住就行。”
疾风低呜一声，转身窜进林子，影子一晃就没了。
叶小花站在窑洞口，望着天边渐暗的云，没动。她知道，光有牙印和气味，掀不了二伯。流民里头饿疯了的多，可谁不想活？只要有人发粮，哪怕是个瘸子，也能当爷供着。得让他们自己不信他。
她回窑洞，从炉灰底下扒拉出一块巴掌大的木板，是白天劈铁砧时崩下来的。她用炭条在板上写了几行字：“三成粮转官商，银两入库，叶忠厚亲签。”字迹歪歪扭扭，却和二伯平日批条子的路子一模一样。
写完，她又从百宝袋掏出个小墨盒——系统奖励的“便携墨盒”，巴掌大，掀开盖就能写。她蘸了墨，在木板背面画了个花押，像模像样。
“老铁，你这玩意儿真能骗过人？”
竹简晃了晃：「宿主抄了二十遍二伯笔迹，系统还能给你造假？要不咱再加个‘此据为证’？」
“得了。”她合上墨盒，“再写就假了。”
她把木板塞进一只破布袋，又从百宝袋里摸出根狗绳，是用麻绳搓的，旧了，还带着点腥味。她把布袋绑在绳上，拎到窑洞外。
村口有群野狗，瘦得皮包骨，专捡剩饭吃。她吹了声口哨，不多会儿，一只黄毛瘸腿狗颠儿颠儿跑来，尾巴摇得像风车。
“小黄，今儿有活儿。”她把布袋挂它脖子上，“往流民营地跑一趟，饭管够。”
小黄嗅了嗅，没动。她又掏出半块糖蒜，扔地上。狗立马扑上去，三口两口吞了，这才叼起布袋，一溜烟往村外跑。
她没跟，只站在坡上看了会儿。小黄跑得慢，右耳被荆棘划了道口子，血顺着耳尖滴下来，正好落在布袋口。她眯眼——血渗进布里，把“叶忠厚亲签”那几个字染得发暗，像真盖了血印。
“成了。”她转身回窑洞，从角落拎出个陶罐，里头是昨儿剩的猪油。她用猪油抹了手，又抓了把灰抹在脸上，照着铜镜把自己捯饬得灰头土脸。
“阿宝！”她朝门外喊。
阿宝从隔壁跑来，嘴里还嚼着野菜团子，眼睛呆呆的，却亮。
“去流民营，跟周婶会合。”她塞给他一块盐饼，“就说你昨儿半夜看见二伯在粮车底下数银子，一摞一摞的，塞进破麻袋。”
阿宝点头，转身就走。周婶从茶水摊赶来，围裙都没解，叉腰问：“真要这么干？”
“他敢当流民头，就别怪我掀他底。”叶小花把陶罐往她手里一塞，“你带这个，说是二伯赏的‘特供油’，分给几个老弱，让他们尝尝味儿。”
周婶一愣：“这不就是猪油？”
“可流民不知道。”叶小花冷笑，“他们只知道，别人饿得啃树皮，他二伯还能赏油。”
周婶咧嘴笑了，顺手把歪掉的木簪扶正：“成，老娘这就去当‘知情妇’。”
天黑透了，叶小花坐在窑洞口，啃着冷馍。疾风悄无声息地回来，浑身沾着露水，鼻子湿漉漉的。它把脑袋搁她膝盖上，尾巴轻轻拍地。
“看见他了？”
疾风低呜两声，前爪在地上划了三道。
“三天？他藏了三天？”她摸摸狼犬的头，“行，我知道了。”
她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了半边。她没进窑洞，也没睡，只把铁链从腰间解下，一圈圈缠在手上，像在数时辰。
半夜，小黄回来了，脖子上的布袋没了，耳朵上的血口子结了痂。它叼着半块发霉的饼，摇着尾巴蹭她腿。
“干得不错。”她摸出块糖蒜奖励它。小黄嚼得欢快，尾巴摇得像要飞起来。
第二天一早，流民营就炸了锅。
先是几个老弱嚷嚷，说二伯赏的油吃着恶心，拉肚子。接着有人发现灶台边多了块破布袋，里头包着块木板，上头写的字清清楚楚：“三成粮转卖，银两入库。”
更有几个流民作证，说昨儿半夜看见二伯鬼鬼祟祟数银子，还有人说他袖子里藏金条。
吵到中午，连几个原本忠心的骨干都红了眼。二伯拄着拐杖出来压场子，刚开口，就被一个饿急了的汉子扑上来揪住领子：“你吃油，我们吃屎？！”
“放屁！”二伯脸涨得通红，“哪来的油？哪来的银子？！”
“那你敢不敢当众开粮车？”有人吼，“让我们看看，里头是不是空的！”
“对！开仓！开仓！”
人群推搡着往前涌，二伯被挤得连连后退，拐杖都差点脱手。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过人群，首首射向村口方向。
叶小花正坐在铁砧上，啃着馍，冲他咧嘴一笑，还扬了扬手里的糖蒜。
二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不敢动。他左眼缠着布，血还渗着，一动就疼。他挥拐逼退几个流民，嘶声道：“都给我闭嘴！谁再闹，断粮三天！”
话音未落，一个瘦弱妇人抱着孩子冲出来，跪在地上哭喊：“我娃三天没吃奶了！你有油吃，我娃要饿死了！”
人群哗然。
“开仓！”
“还粮！”
“骗子！”
石头飞了起来，砸在粮车边上。二伯被两个亲信架着往后退，额头青筋首跳。他死死盯着村口，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骂，又像是在念谁的名字。
叶小花没动，只把铁链在手里绕了两圈，轻轻一抖。
疾风从她脚边站起，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
窑洞顶上，竹简缓缓浮现一行朱砂字：「任务进度：70%。目标情绪波动剧烈，内乱即将爆发。」
她咧嘴，把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
就在这时，流民营厨房角落，一个七八岁的流浪儿悄悄捡起布袋残角，塞进破鞋垫里。他低头，鞋底沾着泥，还有一点蓝粉，在阳光下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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