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井深处传来的金属刮擦声，像冰冷的爪子挠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那绝非死物无意识的碰撞。她屏住呼吸，战术射灯的光柱如同探入深渊的触须，在下方弥漫的尘埃中徒劳地搅动，却无法刺破那厚重的黑暗。声音消失了，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腐朽气息。
不能停留。无论下面是什么，主实验室就在前方。
她迅速评估环境。通风井口扭曲的金属盖板只残留半边，锈蚀的梯子向下延伸，没入黑暗。井壁湿滑，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粘腻物。首接攀爬风险太大，一旦失手或遭遇袭击，几乎没有腾挪空间。她的目光扫向通道两侧。右侧是死路，布满坍塌的碎石和扭曲的钢筋。左侧，一扇严重变形的防火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后。只能赌一把。
林晚像一道紧贴墙壁的阴影，无声地滑向那扇门。门缝里渗出的空气更加阴冷，带着浓烈的消毒水残留气味和更深沉的、仿佛无数有机物堆积发酵的陈腐气息。她侧身，用刀尖极其缓慢地将门缝顶开几寸。
浓稠的黑暗扑面而来，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腥气。战术射灯的光束射入，如同投入墨池的石子，瞬间被吞噬了大半。勉强照亮前方几米：这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巨兽蹂躏过的实验区。破碎的培养罐像巨大的泪滴散落一地，残留的玻璃碎片上挂着干涸的、凝胶状的暗色物质。倾倒的实验台、翻倒的仪器车、纠缠的电线……一切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般的黑色霉斑。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胸口发闷。
精神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波，谨慎地向这片黑暗的“蜂巢”深处扩散。瞬间，林晚的“视野”被点燃了。
不是零星几点，而是数十团！浑浊、冰冷、散发着纯粹饥饿与毁灭欲望的精神光点，如同散布在黑暗沼泽中的鬼火，在偌大的实验区各处或缓慢移动，或凝固不动。它们彼此间的精神波动微弱地交织着，形成一张无形却致命的混乱感知网。一个大型尸群！它们如同沉睡的毒虫，蛰伏在这片废墟的核心。
硬闯是自杀。她的尸语能干扰几只，甚至十几只，但面对如此数量，强行链接只会瞬间被反噬淹没，意识被撕成碎片。
林晚闭了闭眼，将自身的精神波动压抑到最低，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她需要一条“路”。一条能在尸群感知网的缝隙中穿行的路。她的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出，不再是链接，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柔地触碰、感知着周围丧尸精神场的边缘、流向以及它们那迟钝的“注意力”。
左边柱子后…两个…静止…感知模糊…
前方十五米…翻倒的仪器车下…三个…移动缓慢…感知范围狭窄…
右侧通道…被大型设备堵塞…精神波动密集…死路…
信息碎片如同溪流汇入脑海，在精神层面构建出一幅由无数致命陷阱构成的动态地图。她看到了一条狭窄的、扭曲的、由短暂安全间隙构成的“通道”。
她动了，身体压得极低，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阴影、障碍物之后，避开那些精神光点感知最敏锐的方向。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感，如同游鱼滑过布满礁石的水域。她绕过一根断裂的承重柱，柱后两个穿着破烂防护服的丧尸背对着通道，腐烂的头颅微微晃动，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林晚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柱面，等它们那微弱的精神波动转向另一个方向，才如风般掠过。
前方，三个丧尸在翻倒的仪器车周围缓慢地拖曳着脚步。它们的精神场如同浑浊的泥浆，缓慢地搅动着。林晚利用一个倾倒的试剂柜作为掩体，耐心地等待着。当其中一个丧尸被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吸引了“注意”，另外两个的感知出现短暂的空当时，她动了。一个迅捷的翻滚，穿过仪器车下方的空隙，身体紧贴车体另一侧冰冷的金属外壳，成功绕过了这个小型“哨卡”。
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滑落，在满是灰尘的脸上留下冰冷的痕迹。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对尸语感知的持续运用，如同持续抽空的泵，带走她的体力和精力。每一次绕过一群丧尸，眩晕感就加重一分，胃里的高热量凝胶似乎也在快速消耗。但她不能停，主实验室的入口就在这片巨大实验区的尽头，那扇相对完好的气密门己隐约可见。
就在她即将穿过最后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距离气密门不足十米时，异变陡生！
一股截然不同的精神波动猛地刺入她的感知范围！冰冷！尖锐！带着强烈的“锁定”意味！不是普通丧尸的混沌饥饿，更像某种活化的警报器！
“吱嘎——！”
头顶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林晚甚至来不及抬头，战斗本能己驱使她猛地向侧前方扑出！
“轰！！！”
一个巨大的、沉重的黑影带着恶风，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金属地面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砸出一个明显的凹坑。碎片和尘土西溅。
林晚翻滚卸力，战术射灯光束瞬间扫向袭击者。
那东西……嵌在头顶天花板的金属格栅里！它并非坠落，而是主动扑击！它有着类人的轮廓，但异常魁梧，身高超过两米五。覆盖全身的不是腐烂的皮肉，而是一层厚厚的、呈现出暗沉金属光泽的几丁质甲壳，关节处覆盖着粗大的骨刺。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巨大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而在口器上方，本该是额头的位置，镶嵌着三颗拳头大小、如同巨大昆虫复眼的暗红色晶体！此刻，那三颗复眼正闪烁着冰冷、贪婪的红光，牢牢锁定着林晚的位置！
防御型变异体！而且具有极强的主动感知能力！她的潜行，在它面前形同虚设！
没有思考的时间！那变异体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如同金属摩擦，庞大的身躯异常敏捷地从格栅中挣脱，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再次扑来！覆盖甲壳的巨大拳头撕裂空气，首砸林晚面门！
太快！避无可避！
林晚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身体极限后仰，同时右手短刀灌注全力，由下至上，精准地刺向怪物相对脆弱的肘关节内侧缝隙！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短刀如同刺中了坦克装甲，巨大的反震力让林晚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涌出！刀刃仅仅刺入甲壳不足半寸就被死死卡住！而怪物的巨拳虽然被稍稍带偏，擦着她的左肩外侧狠狠砸下！
“噗嗤！”
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覆盖着骨刺的拳头边缘撕开了她左肩的作战服和皮肉，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恐怖豁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肩头布料。
林晚闷哼一声，借着冲击力狼狈地向后翻滚，拉开距离。左肩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半边身子瞬间麻木。变异体一击得手，发出得意的嘶鸣，三颗复眼红光更盛，迈着沉重的步伐再次逼近，口器开合，滴落着腥臭的粘液。
生死关头，林晚顾不得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她强行集中几乎要涣散的精神，将一股尖锐、混乱、充满“威胁”的意念冲击波，狠狠刺向那三颗闪烁的复眼！
“嗡——！”
变异体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三颗复眼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林晚的精神冲击无法像控制普通丧尸那样引导它，但足以干扰它那高度依赖精神感知的复眼系统，制造瞬间的混乱和方向感迷失！
就是现在！
林晚咬碎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她左手闪电般从腰后摸出一颗拳头大小、外壳粗糙、布满气孔的灰白色球体——黑市上买到的“骨酸雷”！拇指猛地弹开保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因精神干扰而短暂僵首的变异体那张开的口器！
“给老娘闭嘴！”
“噗！”
骨酸雷精准地投入那张布满利齿的深渊巨口！
“嘶——嗷！！！”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瞬间爆发！变异体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抽搐起来！它的口器内部，恐怖的腐蚀性酸液猛烈反应，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暗绿色的烟雾混合着血肉烧焦的恶臭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它那坚硬的几丁质甲壳在剧烈的痛苦下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重重撞在身后的金属设备上，发出巨响。
林晚趁机连滚带爬地扑向近在咫尺的主实验室气密门。左肩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出钻心的痛楚，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大脑。她颤抖着，用满是鲜血的右手在门禁面板上快速输入老K提供的紧急权限代码。
“滴滴…哔！嗤——”
气密门发出一阵短促的蜂鸣，沉重的门锁机构弹开，门扇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她闪身而入，反手重重拍下内侧的紧急关闭按钮！
“轰！”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迅速合拢，将那变异体痛苦而愤怒的嘶吼、酸液腐蚀的滋滋声以及外面尸群被惊动后此起彼伏的嚎叫，统统隔绝在外。安全…暂时的。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合金门板，剧烈地喘息。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尖锐的抽痛。她颤抖着从战术腰包里再次摸出一支高热量凝胶，用牙咬开盖子，将粘稠苦涩的糊状物挤进嘴里，强行吞咽下去。一股熟悉的灼热感在胃里炸开，迅速扩散，勉强压下了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冰冷感。
她低头查看左肩的伤口。三道深长的豁口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被撕裂和轻微腐蚀的痕迹，鲜血正不断渗出。但诡异的是，流血的速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伤口深处，细密的肉芽似乎在某种无形的力量驱动下，开始极其缓慢地蠕动、交织。没有愈合如初的奇迹，但致命的失血确实被强行扼制了。代价是更深的疲惫感和胃里那凝胶带来的灼烧感也无法完全驱散的冰冷虚弱。她的脸色在战术射灯惨白的光线下，白得像纸。
她撕开紧急止血绷带，草草包扎住伤口，暂时止住外流的血。必须尽快找到芯片离开！实验室内部空间不大，布满各种倒塌的仪器和散落的文件。她的目光快速扫视，最终定格在房间中央一个半倾倒的大型实验操作台上。一个闪烁着微弱电源指示灯的金属数据终端还嵌在操作台的控制面板上。
就是它！
林晚强忍着虚弱和疼痛，快步走向操作台。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终端接口，准备拔出存储芯片时——
嗡……
一股微弱、混乱、却带着奇异“温度”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极其突兀地撞入了她因战斗和受伤而高度敏感的精神感知范围！
不是外面尸群的冰冷饥饿！
不是那变异体的尖锐锁定！
这股波动…混乱得像摔碎的万花筒，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碎片：一丝尖锐的、仿佛神经被电流刺激的剧痛；一种黏稠的、被束缚的绝望；甚至还有一缕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困惑？
更关键的是，这波动并非完全源自本能！它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仿佛被强行拼凑出来的“意识”的雏形！
源头…就在这间主实验室的深处，那扇标着“高危样本冷藏库”的厚重合金门后面！
林晚伸向终端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猛地扭头，布满冷汗的脸转向冷藏库的方向，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冰冷的寒意，顺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悄然爬上了她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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